寒风席卷,终有一些未解的情愫永远地留在了六国饭店。
秦褚生揉着眉心,半晌不语。林晚堂不时偷瞄他一眼,却发觉秦褚生没有任何质问自己的打算,秦褚生的包容甚至称得上纵容,这让林晚堂感到不安。
似乎瞧出了林晚堂的纠结,秦褚生略微凑过头去,却不知该宽慰什麽,最终只是捏了捏林晚堂的手腕。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周琼云和程安然再无论结果如何都是造化使然,林晚堂冒然挑明程安然另有良配,本就心生愧疚,加之周琼云还是和秦褚生拜了把子的兄弟,这麽一来,他无疑又给秦褚生闯了祸事。
但秦褚生不曾责怪林晚堂,因为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周琼云的思慕不过是为了程安然的无证犯罪锦上添花。
周琼云是个傻子,小少爷难得动情一次,恨不能把心掏出来双手奉上献给程安然,让她看清自己的一片赤诚之意,奈何林晚堂一语道破的“情人”二字,径直宣判了他与程安然的无疾而终。
秦褚生心道给自己当义弟也算委屈周琼云了,抛开身世背景不谈,单说探长的这个地位,便把周琼云置于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先有秦褚生为林晚堂出头,情急之下拔枪与周老爷对峙,一个是生父丶一个是长兄如父,周琼云左右得罪不起。後有周凤仪遇人不淑,遭丈夫背叛,而周琼云自己又情路坎坷,好不容易动了真心,可程安然早已名花有主。
短短一天,周琼云所历经的磋磨,着实是他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少爷不曾体会过的。
不过秦褚生未及深思,却被手中的温度冻得一激灵,他低下头,不料何时竟捉住了林晚堂的手腕。
一双视线直勾勾地瞪了过来,秦褚生顶着压力擡起头,却见林晚堂一副“你还有脸诧异”的模样。秦褚生乐了,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顺着林晚堂的腕骨往下握去,轻轻攥住了他泛凉的手,“你冷吗?”
大庭广衆之下,林晚堂让他抓得不自在,指尖挣动似想抽回,可又被秦褚生握紧了两分。太过强势的态度令林晚堂不敢动了,以防秦褚生再做出什麽更过分的事情,他小声说:“不冷,就是有点儿饿了。”
闻言,秦褚生一直紧绷的面容终于有了动容,他捂热了林晚堂的手,语气温和如常:“想吃什麽?我叫阿强去给你买。”
“这儿不是饭店吗?”林晚堂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还用得着出去买?”
秦褚生颇为无奈,他的林顾问除了断案方面犹如天才神探,其馀的时候真是傻得可爱,但他依旧十分耐心,唇角是少有的温柔笑意,“出了命案,你觉得後厨还有人敢动刀切菜吗?”
林晚堂呆呆地“哦”了一声,随後听见秦褚生吩咐唐小强:“阿强,给林先生买一份秋刀鱼……”不料还没说完,林晚堂便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二爷,你亲自去。”
天边的最後一缕馀晖散尽,远方暮色渐沉。
秦褚生站在街边,拎着打包好的一盒秋刀鱼馄饨,拔剑四顾心茫然。他堂堂一介探长,怎的沦落到亲自跑腿的地步了?
或者说,怎的林晚堂一开口央求,他便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呢?是不忍拒绝,还是什麽别的缘由?秦褚生在这份莫名其妙的情愫里迷失了方向,他沉溺丶珍惜丶包容丶乞求,直到最後的黔驴技穷,尽数化为了一声“林先生”。
落叶随风,裹挟着烟雾缭绕,秦褚生叼着烟深吸一口,终于将那些不该有的心猿意马一并呼出肺腑。
“二哥!”
吴老六的声音从後方传来。人多眼杂,他虽努力压着嗓子,可一句句“二哥”仍旧不容忽视。
秦褚生懒得回头,把烟蒂扔到地上踩灭,等到吴老六近身後,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啧,不长记性。”
他收着劲儿,打得不轻不重,也难怪吴老六长不了记性。
“哦对!是秦探长,我又喊错了,该打丶该打!”吴老六作势掌嘴,然後把伊丽莎白的死亡证明呈给秦褚生,“法医验完尸了,死亡时间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
如此一来,程安然的嫌疑便彻底洗干净了,那目前的切入点只剩李南岩一人了。秦褚生正琢磨着,吴老六等在一旁无所事事,目光一扫,竟落到了那碗馄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