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堂诡计得逞,笑得前仰後合,都快露出牙花子了。听他这狂妄的笑声,明显酒还没醒,秦褚生寻思先带他回家吧,省得在这儿闹唤庆馀堂的姑娘。
秦褚生架着林晚堂下楼,还差两节台阶的时候,秋红捧着花雕酒迎了上去,“二爷,侬叫我开的花雕来喽。”
不给秦褚生笑纳的机会,林晚堂又开始作妖,他扭动着身子示意秦褚生快走,并美其名曰:“上班不能喝酒。”
秋红自然不会搭理林晚堂,毕竟二爷的话她才肯听。秦褚生也明白秋红仗着年轻貌美,性子有些烈,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丫头。
所以秦褚生只好出言婉拒:“对不住了秋姑娘,我……”借口尚未编完,架不住林晚堂在他怀中折腾,秦褚生一着急便说,“我不会喝酒。”
秋红:“……”
丢大人了,上海滩的秦二爷竟然不会喝酒?这不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关键他之前没少在庆馀堂醉生梦死,这下好了,彻底将秋红的面子拂了个干净。
秋红愣在原地,一杯花雕喝也不是,倒了也不是,羞赧的酡红慢慢爬上女孩的脸颊。秦褚生半垂着眸,轻声道了一句:“对不住。”
随即便带着林晚堂下了楼。直到出了庆馀堂,周遭安静之後,林晚堂才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辜负了秋小姐的好意。”
秦褚生舔了下後槽牙,忍住上手招呼的冲动,问道:“我是因为谁才辜负人家的?”
“不重要啦!”林晚堂倒是豁达,学着不太标准的上海话说,“大男人伐要斤斤计较,快上车吧。”
秦褚生:“……”
他严重怀疑林晚堂是装醉,但他没证据。
谁知刚把奔驰打着火,一辆林肯便七拐八拐地别了过来,秦褚生立刻踩了刹车,虽然只有四十迈的速度,但惯性险些将副驾的林晚堂甩出窗外。
“怎丶怎麽了?”林晚堂醉得厉害,他以为是查酒驾的来了,于是摇开车窗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警察叔叔,我们没喝酒,真的没喝……”
“撒什麽酒疯?”
秦褚生用主控关上窗户,无意却发现林晚堂的安全带开了,他探过身去,想帮他重新系上,不料林晚堂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後问心无愧地冲秦褚生傻笑。
秦褚生认栽,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和小耗子计较,但他不免吐槽:“我上辈子欠你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晚堂这边还没消停,强行别车的林肯车主却下来了,秦褚生一瞧不是外人,正是江老爷子四年前资助送去英国读书的周家少爷——周琼云。
周琼云敲开秦褚生的车窗,他绅士摘帽,打招呼道:“Longtimenosee,bro!”
为了在租界混下去,免不了要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秦褚生为此特意学了不少外国话,周琼云这句寒暄倒没什麽听不懂的,但他依然觉得入乡随俗,进了本土的地盘,就别再拽那些叽叽呱呱的洋文了。
“说人话。”
“怎麽不是人话了?”周琼云贫嘴,怼了下秦褚生的肩膀,说,“秦哥,你这脾气一点儿都没改,跟块hardstone似的。”
秦褚生一边听着中英混搭不堪其扰,一边还得确保林晚堂不会脑子一抽跳车,他说:“甭废话,你小子一来准没好事儿。”
周琼云戴上贝雷帽,掏了掏耳朵说:“充什麽长辈,秦哥,你就比我大三岁好吧?”
林晚堂是个闲不住的,他算着秦褚生的岁数,最终有了结论,一拍大腿说:“放心吧秦褚生,二皇子是五十多才死的,你且有日子活了。”
秦褚生也不知道这小耗子在发什麽疯,关键林晚堂激动归激动,拍自己的大腿算怎麽回事儿?
秦褚生脑壳痛,但本着“自己请来的顾问,跪着也得认”的原则,他抓住林晚堂乱动的手,哄小孩一般地说:“好,借林先生吉言。”
“呦呵~”这一幕可逃不过留洋小少爷的法眼,周琼云连“啧”三声,起哄道,“秦哥,你这有情况啊。”
“有个屁情况,”秦褚生摇上车窗,只留了一条缝,“你要闲着无聊,就去叩谢老爷子吧,别闹我了,我还有事儿呢。”
说完便扬长而去,徒把周琼云凉在马路边上,他追着奔驰跑了两步,愤愤道:“我好不容易回趟国,你都不招待招待我!”
身後突然响起一声毛骨悚然的阴笑——“咱们这位二爷呀,一向神神秘秘的。”
周琼云都没敢扭头,便被吓出了一脑门冷汗,但这个半死不活的嗓音倒是较为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周琼云一咬牙一跺脚,终于回过了头,没想到背後的人似乎极有分寸感,反而後撤半步,给他预留了足够的空间。
“周小少爷,久违了。”
一条晚清的长辫子闯入视线,在看清蒋梧华的瞬间,周琼云惊喜道:“三爷?”
蒋梧华作揖,“一别四年,小少爷生分了。”
周琼云“嗐”了一声,搂住蒋梧华的肩膀,亲切地说:“华哥,没生分丶没生分!咱俩谁跟谁呀!”
也不知留洋归国的小少爷究竟有什麽心思,他这随手一搂,好巧不巧地压住了蒋梧华的辫子,但周琼云似是不觉,依旧谈笑风生。
“嘭”!
突兀的撞击声从後方传来,只见一辆摩托追尾了林肯车。
周琼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