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毛瑟枪
林晚堂在雪地里步行了小半夜,走到庆馀堂的时候,外衣都湿透了,头发上也落了一层白,他闷头往里走,对沿途揽客的姑娘们一言不发,直奔厢房。
“老板,我丶我实在没钱,能赊账吗?”
林晚堂虽然头脑发昏,得亏还没糊涂,他可怜巴巴地冲老鸨拱手,满脸写着“求收留”。
恰巧秋红端着果盘路过,她一眼就认出了林晚堂,便跟老鸨说:“姆妈,记在二爷账上就好啦。”
“其实我和二爷……”
林晚堂本想解释两句,但转念一想,秦褚生当了那麽久的冤大头,应该也不差这一次了,他默默转了话锋,“千金难买一知己!记个帐算什麽?谈钱都俗了!”
老鸨听了这话,忙请林晚堂上楼,还叫了好几个漂亮姑娘过来伺候。
人一多,脂粉气就重,再混着酒糟味儿,熏得林晚堂脑袋疼,他干脆又将姑娘们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然後嗑着瓜子等秋红上酒。
很快,秋红提了一小坛黄酒过来,她特意把坛子放在热水里温了一会儿,说是能驱寒,倒酒时她发现林晚堂身上那件警服都湿透了,急着说:“哎呀,侬穿得老少喔,要着凉的。”
林晚堂闻着醇香的老酒,忽然想起唐小强只剩一件跨栏背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没事儿,不是我的衣服。”
秋红嗔怪地怼了他一下:“管伊是啥人的,着凉了总归伐好咯!”说着就要帮林晚堂脱下来,“反正侬还不走,阿拉拿出去晾晾干。”
林晚堂道了声“多谢”,谁知秋红却不依,她眼波流转,闪过一丝促狭:“口头讲讲有啥用场?呒没诚意!”
林晚堂有点儿懵,努力学着沪语的调子问她:“秋小姐觉得,哪能才算有诚意?”
秋红弯下腰,凑到林晚堂的耳边,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侧脸,语气幽怨:“侬帮帮忙,叫二爷有空记牢来一趟呀!上次讲好一起吃老酒,吾花雕都开好了,总归等不着伊人影……”她一撅嘴,声音更软,“侬帮吾催催伊,好伐?”
“我……”林晚堂思前想後,在被秋红用扫帚打出去的危机感下,他硬着头皮答应了,“我尽量。”
楼下忽有姑娘惊喜的娇呼:“六爷来了!”
老鸨放下算盘,立刻迎上去招待:“六爷,今朝寻哪位姑娘白相呀?”
“六爷侬先坐,”秋红见来了位不愁钱的主儿,也跑过去献殷勤,“阿拉收拾间清爽点的房间出来!”
林晚堂赶紧低头,恨不得把脸埋进酒碗里,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料一只手突然捏了捏他的後颈,吴老六粗犷的大嗓门从头顶传来:“不用麻烦了,我跟他挤一挤。”
“六爷,这不太合适吧?”林晚堂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您好歹也是名声在外的六爷,逛窑子还讲价,好说不好听……”
吴老六没理会他的贫嘴,自顾自在对面坐下,拿起林晚堂的酒碗就灌了一口,“你怎麽来了?”
林晚堂耸耸肩,“我没家没口的,怎麽不能来?”
“你以後再来,可以记我的账……”吴老六不会说什麽好听的话,他难得开次口,还扭扭捏捏的,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你这些天为二哥做了不少,弟兄们都看在眼里,算我六子欠你人情。”
“六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林晚堂喝了口酒,“如果六爷真想帮我,不如再查查许梦兰的案子。”
“许梦兰?不是早就结案吗?”吴老六记得清楚,这个案子还是他汇报给林晚堂的,後来等他们赶到现场时,秦褚生已经在为死者料理後事了。
“六爷,”林晚堂没接话,反而答非所问,“许梦兰的尸检报告我看过了。”
吴老六倒不意外,林晚堂离职得匆忙,巡捕房上上下下还是习惯性地把他当探案顾问,“金诺诚偷偷给你的?”
林晚堂大言不惭地承认:“我自个儿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