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严堰,是晚时晚膳。
侯府原就无比热闹,又是加上皇帝圣驾。老夫人亲自张罗。
严堰来时身侧并无人,阮进玉此刻还算平常,先开了口,“戚将军这便离府了吗?”
“回金国了。”
阮进玉点点头,在他身侧坐下。
此番戚敛来,不止是见严堰,他动用自己的亲卫去将原先被戚少浊押下金国的士兵给放了。
阮进玉声音不大,至少下方的人是听不到的,又问:“那何时回上京?”
那一战南玉士兵的死伤也并非少数。
皇帝即是此刻在金国,便是得亲自将那些士兵带回上京去。
皇帝坐在席上最前,此刻没有神情往下揽,都令人恐受威压。阮进玉侧着脑袋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位小皇帝与当初刚即位时全然不同了。
明明没有特意威风凛凛的神情和动作,捎带倦态的眉眼也漫不经心。尽管如此,偶一擡眼间,便使衆人霎时屏息,怯下张扬。
阮进玉一时思绪乱飞,那双眼投过来他才忽一受惊般的移开视线。一时慌乱不知往哪,旋即落到了身前的食案上,扬手就将酒杯往手里一握,一擡就要往唇上送。
只是冰凉的杯壁刚碰到唇,就忽然腾空了。
转眼间,那酒杯已经到了身侧之人手中。严堰微仰着头,慢条斯理的擡手覆着杯延将酒水往口中送。甚至这时还有闲心,横撇着眸子,直道道的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侧的阮进玉身上。
北地席间用的酒杯和以前阮进玉在上京时同他们饮酒的不大一样。
酒杯通体大了好一圈去,容量自是也如此。
一杯酒怕是顶的上那的俩杯。
这酒严堰是一饮而尽的,中间一点没停,末尾一点不剩。
他仍旧面色不改,看着阮进玉,只是缓缓道了几字:“酒烈,伤身。”
阮进玉早忘记了自己还出口了个问题等他回答,此刻只温温吞吞的晃了晃眼睫,嗓子里淌出很淡很轻的一声“好”。脑袋早垂回去了。
他便真就没再碰过桌上的酒。
虽是低着头,不免也偶尔往旁边看上俩眼。
严堰今夜,来者不拒。阮进玉也看在眼里,他一杯一杯入喉,到现在了仍旧脸不红心不跳面上无异色。
酒过三巡。
席间气氛愈发松快,皇帝手间忽然一松,酒杯滑落,里头未来得及喝的酒被洒在他胸膛的衣上,湿了半片。
老侯爷连忙叫停周围,让人带陛下下去换衣。
皇帝也没拒绝,起身,走出一步顿然一停,转过头来。阮进玉知道他这是有些喝多了,虽然面上不显,但此刻看着他的这双明净的双眼便无比明显。
不消他发话,阮进玉立即跟着起身。
刚起身,下方的霁北侯朝他用力的甩了一记眼风。
今日入席之前,小侯爷同他说了话。小侯爷心记仍在西荒地的薛字羡,但此刻皇帝在北地,他们就算已经完全的准备了也不敢此刻去将薛字羡弄回来。
思来想去,小侯爷找上了阮进玉。
意思还是要等皇帝离开北地回上京,才好去将薛字羡弄到北地来。
阮进玉自然了然,便也没有二话。
席间问了一次,没得到回答他自己竟是也忘了,此刻看到小侯爷方又想了起来。
衆人心知肚明,如果皇帝只是下去换衣,不会带旁人去。
而阮进玉同他一道去了,怕是这番离了席,今日就不会再回来。
阮进玉也是这般以为的,临走时,不知怎得脑子一热,顺手抄起桌上的一整壶酒带走了。
跟着入了屋後,又顺手把酒壶忘桌上一搁。
伺候的下人一个没进来。
严堰也惯来就不需要,刚进屋就自己伸手扒了外衣。
阮进玉一回头,看到的就已经是一个赤条条只剩裹裤的人。
皇帝这身形,阮进玉犹记得他少年时是劲瘦的,穿着衣服全然不显什麽线条。几年过去,竟是走向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