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然而他年纪小,唯一记得的就是冻僵的四肢以及嚎哭般的风声。
饥寒交迫下,有一个人却在为他舞剑。
那时他们素不相识,这人便极力在关不渡面前展示他在剑道上的造诣。
关不渡彼时还是个孩童,不懂剑,也不会剑。
可那人剑光胜雪,一招一式都透露着少年人的狷狂。剑气中,连雪都被搅碎,纷纷落在他的头顶与两肩。
然而眼下的松鹤居士,哪有半分他的模样。
所以是与不是已经无甚所谓了,他似乎找到了那个少年人,似乎又没找到。
他看惯红颜迟暮,英雄末路。高雅之人挣扎泥潭,崇高之士坠入欲望深渊。现实亦是如此,至善之物犹如昙花一现,美则美矣,不过过眼云烟。
无趣得很。
关不渡最后说道:“不用再找解梦了。”
怀枝称是。
他们趁着黄昏未至,到了朱弗的住所。可听侍者说,朱弗不在此处。
怀枝:“那峰主去了何处?”
“藏书阁。”
又是藏书阁?
这朱弗到底在查些什么东西?
谢过侍者,怀枝和关不渡越过山林,在藏书阁的深处找到了朱弗。
起初他还未察觉,直到关不渡丢开轮椅,走到他跟前来,朱弗才猛然一惊。他瞪大了眼,视线掠过关不渡的双腿:“你……”
“峰主夜安。”
朱弗退了一步,确定是关不渡后,蹙眉道:“楼主的腿……”
“谢峰主关心,关某的腿好得差不多了。”
哪有人本是残废,却突然能站立行走的?关不渡既这般说,便是不打算就此点明。朱弗转身点了盏灯,将昏暗的室内照亮。
“楼主来此,不会是又有事与朱某相商吧。”
关不渡笑:“峰主可别嫌我聒噪才是。”
朱弗也笑了两声。
“先前朱夫人暴毙,由于事出突然,我没能想起那件事。”关不渡缓缓道:“后来经怀枝一提醒,我觉得峰主可能会用得上。”
关不渡一手将折扇打开,另一手递给了朱弗一块方正的小盒子。
它由乌木制成,表面花纹繁杂,开合处还刻着一个小小的“沧”字。
里面躺着一张纸,朱弗打开看了两眼,脸色顿时一变。
只见纸上写着:植骨术,起源于南疆。原是疆女用来操纵傀儡的术法,后传到中原,与佛门技艺融合后,便可置换骨骼,重塑肉身。
关不渡像是没看到朱弗古怪的神色,兀自说道:“植骨术本出自妖佛之手,峰主不知也是正常。我感念峰主爱妻深切,故特此将其献给峰主。”
朱弗冷冷得盯着关不渡,可后者双眼蒙了一层布,根本没看朱弗。
这人留不得。
朱弗心想。
他将方盒扣好,“哒”的一声,搁在案上。
沧澜更换楼主后,在江湖上几乎销声匿迹。现在人们谈及沧澜,大多谈论的都是前任楼主尚溪的事迹。关不渡因身体不好鲜少出门,自然从不曾出现在折梅宴上。
可能当上沧澜的楼主,定不会是一般人。朱弗在见到关不渡本人前,一直都对江湖上看轻他的言论持保留态度。
直到他真的见到关不渡。
在天台峰经历的种种,让朱弗觉得,关不渡不过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后辈罢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袖中,摸到了自己惯用的武器。朱弗沧桑的脸上沟壑纵横,在明灭的烛火中,更显阴鸷。
人前人后两个面孔,但显然,关不渡看不到。
他放缓了语气:“楼主此言何意?”
关不渡摸索着,靠在墙边,朝着朱弗浅浅一笑:“植骨术兴许可以帮朱夫人重塑肉身,我从不曾接触过这些南疆的蛊术,所以不敢肯定,峰主若想,其实可以一试。”
朱弗将袖中的短刃抽出,功力运转间,寒光如练。
“当真?!”
语气惊喜,面上毫无波澜。
关不渡点点头:“不过植骨术也有副作用,它生于南疆,却被妖佛毫无章法得采用,施展时容易掠夺他人的生机。”
朱弗:“那就多谢楼主了!”
话音一落,短刃直冲关不渡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