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妇与二郎被留在此处,一如那些不值得回首的过往。
鹤归一直很明白,血缘并不是人与这个世界的关联,归处在何处,从来不是这些世俗伦常可以决定的。
该舍弃的抱之不弃,最终只会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他不用为这些付出自己哪怕一点的气力,因为并不值得。
只是……说起来容易,真的能做到,太难。
……
再见关不渡,鹤归心中欢喜。可也没忘了小胖一家。若是之前没答应喝酒也就罢了,事不关己,他自可高高挂起。只是有了杯酒之约,终归还是要帮一把。
就当是为了那坛没喝到的梨花春吧。
他把情况说予关、沈二人听,沈云修道:“那个村落里的事我已知晓,居士不用挂怀,我已着人前去安抚了。”
鹤归忍不住抬眼看了沈云修一眼。
沈云修接受到鹤归探寻的目光,粲然一笑:“在天台峰时我没自报身份,实乃不得已之举。”
鹤归忙道无事。
开玩笑,鸢都的城主可不仅仅是城主那么简单,他还掌控着此地的田地与军队,督办一切民利。鹤归虽不懂本朝的军政制度,但也知这人身份极高。
鸢都繁华,跟沈云修的治理脱不了干系。
他来此许久,但一直未进到城中,现下跟着两人穿过城门,人潮与市井百态就扑面而来。
大晋如今风雨飘摇,大多数百姓都苟且求生,唯独这个鸢都,仿佛立于大晋的疆域之外,成为一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
在天台峰之时,沈云修虽没有自报家门,却也并未隐瞒自己的来处。
没想到,他竟然就是这个桃源的主人。
关不渡一袭绛紫轻衫,鹤归跟在他身后。数月前,他曾说要来鸢都,想必是受到沈云修的邀请。彼时鹤归正犹豫着是否要回故乡一趟,结果关不渡的那封信便让他做了这个决定。
鸢都之大,鹤归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遇到他。
虽然他本来就预想着这一天。
然而关不渡似乎并不意外。
鹤归有些沮丧,他分明比关不渡年长许多,却总有种自己才是年幼的那个。
沈云修见鹤归神色不对,不动声色地瞥了关不渡一眼,复而转移话题:“居士是为方才那事烦忧?”
“啊。”鹤归正在神游,反应了会才道,“是……这谢观来此的目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是你不大聪明。”关不渡出声。
鹤归无语:“是,关楼主绝顶聪明,我甘拜下风。”
关不渡轻笑。
沈云修觉得有趣,半晌才道:“其实谢观说得没错,天子虽坐明堂,但权力却早已不在自己手中。姚玉春跨过景誉,下了一道命令,让谢观北上征兵。”
鹤归思索片刻,了然道:“胡人已东渡而来?”
“不远了。”沈云修喟叹道,“世道乱成这样,这场硬仗早该打了。”
景誉人在临安,想必也为此焦虑不堪。百年前太祖景行打下的江山,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
可景誉无法,姚玉春越权摄政,似乎并不是很想打这一场杖。
乱世中,即便手握利剑,也会四顾茫然,不知哪条路才是归处。
此事暂且搁置。
二人跟随沈云修回到城中,便见一座庞大的山庄坐落在鸢都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街上人络绎不绝。刚进山庄,鹤归就看见庭院上空漂浮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他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巨大的风筝正停在山庄上空。
他一愣:“这是?”
沈云修转过身来,笑道:“不怕居士笑话,这木鸢是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做成的,为的就是半月之后的风筝节。”
鸟雀模样的鸢,却是由木制成,偌大的身体将山庄覆盖在阴影之下,尾部镶着一条长长的齿轮,犹如尾羽垂下来,将木鸢与山庄连接。看起来,倒像是山庄正在牵引着木鸢。
形状各异的木鸢鹤归倒是见过不少,可如此巨大的,还是他第一次见。
沈云修说:“别看它看起来笨重,但是能乘风而上。要不是关楼主参与其中的制作,恐怕这个木鸢到如今还无法完成。”
关不渡笑道:“城主盛情邀约,关某不过举手之劳。”
几人来到木鸢下,有下人利用齿轮将木鸢降下,落在山庄的空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