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胸膛微微有所异样感,一瞬,还没有等她捉到,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手腕上的温热在不断地升温。
“人的体温有这麽高吗?”跟着邵年年跑的江烟发出微微的喘气声,寒冷的风在空旷的平地直接灌入口鼻,疼得能够感受到呼吸道里面有血腥味在弥漫,可手腕被抓紧的地方又是发热的。
江烟前些天觉得文婧说的不对。
她将现实和虚幻分得很清楚。
只是在戏里面,她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进去,吸收人物的性格,陷入特定的故事和背景中,无法自拔。
她演过的小衆百合电影《不良夜》的确存在文婧说过的那段剧情。
可先前江烟总是下意识地否认着,对于她来说,不良夜早就是过去式。生病的时候,那些演过的角色会盘踞在脑海里面打架,影响到她对周围世界的认知,甚至是情绪浮动。
江烟否定文婧的判断,是因为她肯定,自己大老远跑去给邵年年买蛋糕那天,是清醒的。那块蛋糕只是用来道歉的。
後来去找後勤组,花钱请他们劳累,去大城市里面买更好的品牌蛋糕,也是因为第一块蛋糕多少有些廉价,道歉的诚意多少有些不足。
江烟不想亏欠。
可现在呢?
手腕被暖意包围,连带的指尖都微微酥麻。
曾经毅然决然跟文婧说过的回答,这一次在舌尖盘旋,她似乎很难将同样的话再说出口——她现在还能够分清楚是现实还是《不良夜》吗?
江烟迟钝甚至想要停止思考的大脑给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应该是不能的。
江烟想,在不良夜里,“自己”的爱人就是勇敢独行的冒险者,而眼前,邵年年何尝不是另一位勇敢的冒险者。
因为不良夜,江烟喜欢上跳伞,喜欢上速降,甚至喜欢上跟自己演对手戏的演员,像是生长在土地里面不断汲取周边植物营养的入侵植物。她将角色的爱意投射到另一个人身上,沉浸在这种刺激又纯良的深厚爱意里,可等戏拍完,那层朦朦胧胧的丶名为主角光环的纱布从“恋人”的面上揭开。
江烟忽然就不爱了。
对方不喜欢刺激运动,所有的一切都和《不良夜》里的女主相反。从万里高空坠落的反差感让江烟忽然从梦中醒来。自己现在的“恋人”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提出分手那天,意料之中地被痛骂一顿,是渣女,是自以为上位者玩弄人心的垃圾。所有恶毒的话语都在江烟耳畔炸开,但她只是双手抱胸,面上带着浅薄的笑意,好似在看一出好戏,神情在恼羞成怒的女人眼里充满了嘲讽意味。
一巴掌了结这一切。
江烟覆着冰袋,还让经纪人扔几个资源给对方,作为对应的补偿,那时她回味着女人的咒骂——“脑子有病的人才会觉得自己演过的角色会在现实生活中有真实的对照者。如果每个人谈恋爱都跟你一样,那是在精神病医院里面找对象吧!”
江烟轻微挑眉,在心里面嘀咕着,不过是你达不到我的要求而已,怎麽能够说世界上没有这种人的存在呢?
好些年过去,江烟显然成熟,对于自己这个奇怪的病更多的是无可奈何,那些犯过的嘀咕都被掩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
可今天,江烟看着自己眼前的邵年年,被《不良夜》引起的满心爱意开始有所松动。胸口微微发痒,好似真的有陈年旧芽探出头来,换一个人,指着告诉江烟。
——“你看,要找的勇敢者也不一定要喜欢速降丶潜水和跳伞。每一个动用智慧解决,所有事情冲在前面的人,也是勇敢的。”
如果文婧再指着江烟说“你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江烟肯定会点头承认。
“爱上勇敢的人好像也不是什麽坏事,比起在相爱里临阵脱逃的你……”江烟勾勾唇,“喜欢热血笨蛋更好一点。”
哪怕这个热血笨蛋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勇敢,但江烟乐意沉浸在其中。
虚幻的情感太过于美好,不需要费尽所有的心思就能够将这些美好的情感握在手边。
江烟没有理由说拒绝。
……
翻墙,带着人潜入到初中学校的那座小山上面,一切看上去都轻松顺利。
邵年年拉着江烟上这座小山,一直到小山顶,粗壮的树木在山上面相互遮荫,气温明显更低一些,奔跑翻越後的热意烧到脸上,两个人并排走着。
这座山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最上面建了一个小亭子,一条石阶从山底通向山顶,周边有栅栏围住石阶,避免学生翻过去,踩到花草树木。
越过小亭子,往後面下山的台阶走过去,邵年年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看。”邵年年擡手轻轻撞了江烟,两个人一同看向那个立在不远处的大黑皮铁桶。
铁桶非常得大,硬要说起来,得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够将它的外围包圆,铁桶的下半身紧紧地陷入在泥土里,想要将它拉出来,或者是从山上往下推,都是一件难事。
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儿,感觉那个铁桶也纹丝不动。
江烟和邵年年对视一眼,在心里面都各自有了相应的判断,她们站在离铁皮桶不远的地方打量着,想要找出这个桶的秘密。
还没有等她们细看,铁皮桶就发出“吱呀”的声音。
再然後,铁皮的侧面被推开,因为桶身的颜色深邃,还有青苔和锈迹,不认真看还真的看不出侧面被开了一扇门。
她们要找的人就是从“小门”那探出头来,方才被擦干净的脸颊,现在又蹭得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