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校第三天中午,纪珂再次以想吃外卖不愿意下床的借口拒绝与舒翊同行去食堂,舒翊一言不发离开寝室时摔上了门,砰地一声吓到躲在被窝里的纪珂。
纪珂却只能责怪过路的风不大温柔。
纪珂一连三天没什麽胃口,味同嚼蜡吃了很多顿不一样的炒饭,今天实在不能再吃这个。
他爬下床梯,愁眉苦脸坐在桌前,不知道该选什麽外卖才好,一直纠结到舒翊回来都没有选好。
纪珂忽然有些紧张,变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但仍张张口想和舒翊说句话,因为他们每天的交流实在少得可怜,这其实让纪珂更加灰心——舒翊却拿着玻璃餐盒径直路过纪珂去了阳台。
舒翊的口罩垮到下颌,脸色差劲得吓人。
纪珂片刻怔愣,想起教室角落里被风鼓吹的窗帘,阳台洗手池已经响起水声。
纪珂关掉外卖界面,安静坐在位置上等舒翊洗餐盒,心里预演起他和舒翊接下来的对话,他想问舒翊是不是又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咣嚓——
玻璃碎裂的突兀声响让纪珂猝不及防打了个惊颤。
“怎麽了!”椅子在地砖上拖出刺耳声音,纪珂心中的预演在慌忙间被搁置,他着急跑到舒翊身边,看见碎了一池的玻璃。
……还有舒翊放在水龙头下冲刷着的丶仍不断淌出鲜红血液的掌心。
冬天的水那样刺骨。
“舒翊!”纪珂骤然忘了舒翊不爱与人接触的习惯,惶急地丶下意识地去握舒翊的手腕,擡眼才发现舒翊胸膛起伏丶呼吸急促,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去了。纪珂喉咙顿时哽塞,他松开舒翊的手腕,指尖微颤着拉住舒翊手肘上的衣料,“舒翊……好了,好了……我陪你去校医院处理一下……”
“纪珂。”舒翊像感觉不到痛,垂眸看着被深深割伤的掌心,低声问,“你以後是不是都不要和我一起了。”
校医院。
还没正式开学,好在有值班医生在。医生用小镊子从舒翊的伤口上夹出细小的玻璃渣,给舒翊缝了三针,叮嘱说两天来换一次药,期间不要沾水。
也不知道“疼”和“不能洗手”这两件事哪一件更折磨舒翊。
舒翊伤在右手,是条件反射去捡玻璃碎片时割到的,纪珂猜测餐盒碎掉的瞬间舒翊心情差到极点,没忍住握了一下掌心,才会造成这麽深的口子。
医生在给舒翊冲洗伤口时,舒翊左手紧紧握拳,手背上的青筋蜿蜒在薄薄皮肤下,却忍着一声不吭。
纪珂想建议舒翊握他的手来缓解疼痛和紧张,却搜刮不出任何支持这条建议的理由。
舒翊的手上包着纱布,仍一言不发回到了寝室,这一次终于轮到纪珂走在舒翊前面,摸出钥匙开门。
纪珂把拿回来的干净纱布放在舒翊桌上,又去阳台仔细收拾好碎玻璃渣,用口袋扎好,放进没来得及扔掉的快递纸箱,还在纸箱上做了醒目的贴士。
然後纪珂顺便把寝室的垃圾也一并丢弃,回来洗手时把池底几滴混了水的血液冲掉。
“舒翊,”纪珂做完这些,才对坐在座位上发呆的舒翊说,“我要出一下门。”
舒翊没有问纪珂去哪里,迟顿地点头。
纪珂犹豫一下,还是寻求舒翊的意见:“餐盒,还是买白色盖子的,可以吗?”
舒翊就擡起头,微微茫然的眼睛看着纪珂。
“我去超市给你买新的餐盒,晚上我帮你打饭吧?”纪珂终于鼓起一点勇气回应说,“我不想吃外卖了。”
纪珂用节省的零花钱,给舒翊挑了比较贵的餐盒。
回到寝室时,舒翊正在接舒畅的电话。
就像兄弟间有什麽感应一样,舒畅总是能及时关心舒翊,纪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後天学习来实现“及时关心”这一点。
“不用给我订饭。”舒翊偷偷瞥着阳台上纪珂的背影,心情不再那麽糟糕,“纪珂给我买了新的餐盒。”
“那吃完饭你怎麽洗?”舒畅在电话另一端问。
舒翊沉默下来,似乎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碰巧纪珂就在这时进到室内,关上阳台门隔绝寒风,走到舒翊身边抽出两张吸水纸垫在桌面,把新餐盒倒扣在上面,手指冻得通红:“开水烫过一遍,又用洗洁精洗了两遍,可以吗?”
舒翊挂了舒畅的电话,没有回答纪珂可不可以,只问了纪珂“手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