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的画面不合时宜地出现,对方薄唇微张,仿佛下一秒“恶心”就会脱口而出。
他不自觉脊背发凉,衣角被他松开又攥紧,一片狼狈。
池欲轻笑,“字是艺术,衣服是设计,这下又不承认了?”
脸上平静得完全看不出破绽,许暮稍稍放宽心,安慰自己道:工作室的存在连老许同志都不知道,没失忆前池欲不至于神志不清到无聊调查他,现下也不会装聋作哑演gay上瘾,吧……
他有点底气不足,但他一向不是愿意自找烦恼的人。研究表明,绝大多数担心的事都源于自己的想象,最终不会发生。
我绝对不是那小部分,许暮对自己说。
外面渐渐没了声音,人群尽散,消失在黑夜中,遗留的问题却会无限放大,逼得人唉声叹气,彻夜难眠。
他趴在桌上,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于是,他再次试探着提出直播招商。
池欲脸有点发绿,看上去被气得不轻,又架不住软磨,不同意三个字都懒得再开口,手指摆动,不看他。
许暮精准地抓住那根食指,“你别给我扇感冒了。”
“那你体质挺好。”池欲睨他一眼,接着阴阳怪气,“有的人一天三根冰棒,晚上露肚子吹风扇,屡教不改,照样生龙活虎。”
“……”
搁这指桑骂槐呢。
许氏法则第三条——他思肘几秒,对着面前人,该不要脸就不要吧。
“直播呗,池欲。”
“小鱼老师?”他语气懒懒的,仿佛故意勾搭人似的,“小池?小欲?”
对方端正如木头,他头脑一热,脱口而出又顺理成章地喊,“男朋友。”
这句称呼来得毫无预兆,宛若久旱逢甘霖,心底埋下的种子温温润润,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池欲盯着他的眼睛,寻找证据般的炙热让他忍不住先挪开眼。意识到自己失态,对方收回视线,沉默地打完最後一个字。
另一边秒回,完全不留情面。
「二十分钟!我看着对方输入中整整二十分钟,我以为你良心发现终于要多吐两个字,结果,就这?」
许暮噗呲笑出声,小腹一抽一抽的,腹肌都要笑没了。
反观某人脸色如死灰,恨不得拿胶布粘上他的嘴。
对面又连发一排问号表示不满,其友好程度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几分钟後,他笑够了,立即哄人道,“挺好,二十分钟两个字,简约风格一般人都学不来。”
效果就是还不如不哄。
只见池欲难得显情绪地把电脑一盖,如果现在让他回信息,估计两个字都够呛。
他笑意盈盈,轻车熟路地从抽屉里摸出一颗糖,窸窸窣窣拆开包装後径自塞进对方嘴里。
池欲喜欢吃糖,哄人需投其所好。
视线中,傲娇鬼脸颊一侧微微鼓起,情绪随糖果一同化开。长长的睫毛投射出浅区阴影,随着眼皮动作上下移动。
突然,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堪堪贴近对方脸颊,指尖似乎传染了主人的紧张,悄无声息地颤动。
池欲擡眸看他,此时那根飘落的睫毛正轻飘飘地捏在指尖,只有轻拈时才能感受它的存在。
许暮迅速收回手,慌乱地展示自己不是占便宜。可惜,细长的睫毛早已不知所踪,对视的一愣神,他也怀疑是不是幻影。
手被池欲握在手心,亲昵地交换着彼此的温度,他不由得想到在医院第一次的触碰。
震惊之馀,带着点不适应的抗拒。
所以,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近了一步?
他木讷地看着交叠在一起的手,感慨今晚又多了个未解难题。
“老师!”
猝不及防出现在窗台的脸着实把许大少三魂吓跑两。手电筒的光自下而上,映得人脸过分惨白,更不提这逆徒正叼着长条卷糖,活生生像个索命鬼。
“木木老师,你脸怎麽这麽白?”张倩眨巴着她的铜铃大眼,纳闷地问道。
许暮紧紧攥住池欲的手,显然神还没回来,呼吸急促,全身僵硬地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大脑重新恢复工作,他瞥到坐在一旁垂头偷偷打量他的小姑娘,忍俊不禁地说:“老师就一条命,吓没了你可要负责收尸。”
背後安抚的手停顿一拍後瞬间加重力道,似乎在嗔怪他口无遮拦。
他讪讪一笑,赶忙拍几下桌子去去晦气。
“我下次一定注意!”张倩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
还没等许暮追究所谓下次,只听对方接着说:“老师很冷吗?为什麽要一直牵手?”
许暮的脸放烟花似的,白一阵红一阵。
逆徒!真是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