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
他越想越离谱,画面一度从温馨跳脱到超级加辈上。旁边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眉毛皱起,暗暗散发着低沉的气压。
许暮大脑飞速运转,好像自从那次池欲接完电话後,情绪就时常不高涨。他再次擡眼看去,对方已经敛起心绪,面目染上几分霞光,显得柔和。
天色彻底沉入黑幕时,他们才到家。堂前挤满了人,或站或坐,要不是池欲在身後扶住他,许暮真要被一群突然跑出的小孩撞倒。
然而,氛围却异常凝重,除了赤脚奔跑的声音,只剩下从胸腔升起的叹息。
他们立即拨开人群挤进包围圈中央,林叔阿婆神情严肃地挨坐正中,却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池欲出声询问情况。
话一出口,犹如往密集的鱼塘扔了颗炸弹,噼里啪啦的馀波经久不息。
许暮从不同的声音里断断续续拼凑信息,大概是前几年合作的经销商跑路了,村子位置偏僻又信息闭塞,没有别的商户愿意收稻谷。
荷村地处南方,一年两熟,前脚收割完,後脚就播种,村民脸朝黄土背朝天,平日就盼着谷子一卖,踏踏实实攒点钱过年。
如今家家户户的瓦房堆满了打包好的稻谷,大路铺满金黄的谷粒,轻飘飘一句“跑路了”“不要不收”,对于农民而言,和悬在砧板气息奄奄的鱼头下的刀毫无区别。
很快,长辈们激烈讨论开来,他们不知不觉被挤出了包围圈。
被划分为小屁孩的两个人在屋後鹤立鸡群,周围的孩子们无虑地做游戏。在同空间下,相同的喧闹一半喜一半忧,界限分明。
“怎麽办?”
许久没等到回答,许暮又重复问一遍。
一片寂静……旁边除了同样满脸疑惑,和他对视的小屁孩,没见到池欲。
他咬牙扯出微笑,只要本人不尴尬,小朋友很快就会忘记的。
刚转身,後面不按套路地开始蛐蛐。
“那个叔叔好奇怪哦,为什麽和空气说话?”——二十一岁喜当叔。
“他真可怜,没有朋友。”——孤家寡人。
“村口的傻子也是这样,总是自己说话还呵呵笑。”——傻子???
许大少忍无可忍,回头看见玩鼻涕泡的小孩……还可以再忍忍。
他憋屈地杀进房间,门一关,隔绝外面的纷纷扰扰。
罪魁祸首的池欲坐在电脑前,已经完全习惯了少爷的火爆作风,但主动关门还是首次。
他看过来,给猫呼噜毛,“怎麽了?”
少爷不坐现成的,硬生生要越过某个倒霉蛋才能拉到的椅子,他撑着池欲的肩膀,倾身弯腰。
然而,手不够长,还差一点。
什麽破手!脾气耍都耍了,突然咯嘣卡住,他盯着差几厘米的距离,脸黑得像个棒槌。
好在罪魁祸首还算是个有眼力见的,池欲稍微拉过椅子,让他能抓到。
许暮岔开腿坐下,优雅地拍拍不存在的灰尘。
“谁惹你了?”池欲屈指勾他的下巴,温柔地问。
紧接着,想刀人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下,倒霉蛋刚收回手,拇指摩挲那小片皮肤的动作一顿,不明白但先认错准没错。
少爷就吃这一套,以至于在对方不动声色的循循善诱下,他一股脑地交代完前因後果。
等他反应过来,池欲已经贴心地把水杯放在面前,温水下肚,什麽鼻涕泡都不记得了。
电脑屏幕明晃晃地暴露在眼前,密密麻麻的字体快速滚动,随即池欲发送给了某人。
许暮咬着杯沿,不经意一瞥,在一闪而过的页面中,他看见熟悉的头像被设置成置顶,备注既不是网名也不是名字。
好奇,想知道,想就要得到。
他觍着脸问,“你给我的备注是什麽?”
池欲打下的一排字误触了删除,他没擡眼,却仿佛用馀光将人看了个遍,他含糊不清地说:“名字。”
放屁,睁眼说瞎话。
许大少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和他那位谈生意外号笑面虎的爸简直一模一样,他直接戳破道:“我不瞎。”
“想知道?”池欲看着明显被吊起兴趣的人,回报同款微笑,“不告诉你。”
真是好大的杀猪盘,老许同志姜还是老的辣,句句箴言。
他果断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发酵,外面爆发一片更激烈的讨论。
当务之急是解决荷村农作物滞销的问题。
“我们开直播吧。”许暮灵机一动,开口说。
池欲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像是触到他的某条底线。良久,他缓了缓神色,语气淡漠地说:“玩艺术的都像你这麽抽象?”
“你怎麽知道?”觉出些不对,他摇头解释,“我是说你怎麽知道我玩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