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大梦一场。
现在只不过是梦醒了。
最後一尺落下,父亲的喘息声率先冲破嗡鸣。他不敢松开攥紧的拳头,也不想再回头看那些洋洋得意的嘴脸。
“滚!”池丰喘着粗气喊。
于是他迈步离开,脊背仍然挺得笔直。踩踏对父亲二字抱有幻想的自己,因此每一步走得自然又坚定,足够隐藏他脸上可能泄露的脆弱情绪。
时隔多年,池丰教了他第二课——爱是他永远得不到的奢侈品。
公司需要主持大局的业务接踵而至,他却泄了劲,疲惫感从内到外地溢出,先前视为重中之重的东西,现在他却不想处理,不想争了。
暮色四合,街灯逐渐亮起,他驱车的架势像是公寓里私藏了什麽珍宝。
然而并没有。
意识到这点後,池欲的脊背渐渐塌下。
空荡荡的公寓曾经也拥有过短暂的热烈,而眼下失去了居然会让人如此难过。
指纹锁发出一声轻响,他像个无意识的游戏玩家,推开又关上。这处设施齐全的房産,空气里飘忽着无人居住的冷淡气味。
他擡手打开客厅的主灯,光线盈满整个空间的瞬间,他捕捉到宽厚的沙发背後,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在缓缓转向。
心脏猛地一抽,全身血液汇聚于脚底,沉重得迈不开步。
许暮看见来人,那双眼睛亮了起来。他下意识要撑着沙发站起身,可身体刚起到一半,痛感剧烈,嘴里不由自主地泄出气声,他又重新跌坐回沙发。
快步移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池欲半蹲,垂在膝头的手微微颤抖。
“怎麽弄的?”
“他打你了?”
他们同时出声。
面前人的衬衫领口松开,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他清晰地窥见池欲从肩胛骨处漫上的红痕。
许暮强硬地拨开试图阻挡他的那只手,解开了所有系扣。
失去了衬衫的遮挡,触目惊心的伤痕刺痛了他。明亮的光线下,有的伤痕彼此重叠破裂,渗着血珠,有的边缘模糊不清,中部却高高肿起。
他抢先一步开口,“我们去医院。”
池欲摇头,对他轻轻一笑。
如果脚踝是来见他的新伤,没有处理包扎,许暮想自己必然已经被人蛮横地拖进前往医院的车……他对池欲一向束手无策。
“那有药箱吗?我帮你擦药。”他鼻尖酸涩,说话时也忍不住翕动。
对方又是摇头。
他心里着急,摸不清池欲到底在想什麽。
突然间,沉静似水的眸子靠近,池欲倾身抱住他。
“那人有心继续拉你下水,我不一定能完全阻断。你不该被我拖累。”
许久,池欲轻轻说话。
许暮用力推开他,仿佛提前得知了下一句话,试图阻止。
“我们分手吧。”
池欲的声音和抱着他的手一样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