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你我之间,从来都不是正式的师徒关系。吃了这药,你若还愿叫我师父,我便一直是你的师父。若你不愿,也可以与我以朋友相处,切勿再与我刀剑相向。”
见尘渊说的郑重其事,谢远无来由地觉得心慌,他如往常那般扯着尘渊的衣襟,踌躇道:“师父,我怎麽会与你刀剑相向呢?既然这药吃了会让我对师父不好,那我就不吃了。”
“阿远。”尘渊拿出药瓶,立在桌上,轻声道,“有些事,你必须知道来由,才能知道接下来如何行事。还有,这药是我从太上老君那里讨来的,吃完这药,我带你去天界玩一圈,如何?”
谢远一听到“玩”这个字,顿时来了精神,拿起药瓶,倒出里面的药丸,扔进喉咙里。动作一气呵成。
尘渊倒了一杯清水递给他,谢远一饮而尽。
“师父,这药比之前煎的汤药还苦,你下次遇见太上老君,提醒他在药丸里加点冰糖,否则……师父,我头有点晕。”谢远话还未说完,便趴在石桌上,陷入昏迷。
尘渊叹了口气,起身将他的身子揽到怀中,抱回屋内,随後,回到石桌旁,煮起了茶。
往事种种,历历在目。
屋内的谢远好似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梦中他一身白袍坐于高堂之上,宫内四壁皆是黝黑,似有魔气时隐时现。堂下衆妖魔对他俯首称臣。
忽的画面一转,熟悉的皇宫内,他手持长刀,刀锋上血迹斑斑,一位白衣仙君浑身是血倒在他眼前。
一幅幅画面如走马观花般在他的脑海闪过,最後画面定格在他对黑袍神君缓缓摇头,随即身躯化为破碎的星光,消散于天地间。
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他方睁眼恍惚了许久,头痛欲裂。两世的记忆依次在脑海里接连浮现,一世为魔,一世为人。
令他百思不解的是,他明明已经形神俱灭,为何还能转世为人?还转世于那卫国皇宫?
不能再想了,他抚着额头起身走出屋子,只见前世最後一个刻在他瞳孔的人影正端坐在院子里。他歪了歪头,猛然从背後搂住了黑袍神君。
尘渊的身躯微微一颤,道:“你不要演戏了。”
谢远松手放开了他,坐到他对面,如往常那般歪着头道:“什麽演戏?师父,太上老君是不是卖给你假药了?我吃了这药,怎麽觉得脑海除了清明了一些,并无其他异样。”
尘渊紧紧盯着他的双眸,试探着问道:“我是谁?”
谢远答道:“你当然是我师父,尘渊神君。”
尘渊又问:“你是谁?”
谢远一本正经地答道:“姓谢名远,暂无字。年方十七,卫国已故前太子之幼子,尚未婚配,如今拜入尘渊神君门下,是师父的徒弟。”
尘渊道:“伸手。”
谢远乖巧地伸出右手。
尘渊伸出食指和中指搭上他的脉搏,只见其经脉搏动有力,灵力充沛,魂魄自然已全部归位,他却寻不到一丝魔气。他擡眼审视此时正紧张瞧着自己的谢远,片刻後道:“你演练一下惊鸿第二式。”
谢远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蓄力丹田,随即手腕转了半圈,直指竹篱笆,一道白芒顺势而出,将竹篱笆炸出一个洞。
他瞅了一眼自己弄出来的杰作,大喜过望,扔掉树枝,回头对尘渊道:“师父,太上老君没有给你假药。你看,我之前无论怎麽练习,也冲不破师父的结界。如今都能在上面留下洞痕。”
尘渊瞥了一眼竹篱笆,神色莫名。以他的神力,自然一眼便看穿那洞口除了灵力流动,并无一丝一毫的魔气。
难道,他寻错了人?不可能,教他相信自己找错了人,不如教他相信太上老君给错了药。
谢远大步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径自倒了一杯茶。饮尽一口茶後,他如往常那般扯着尘渊的衣袖,问道:“师父,你之前的话还作数吗?”
“什麽话?”
谢远眨巴着眼睛,提醒他道:“师父,你说过,会带我去天界走一遭。不会要食言吧?”
尘渊眼中若有所思,并未作出回应。若是眼前之人真的与他装傻,待去了天界後弄出什麽动静,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还有什麽能证明眼前这人是那个人回来了?
这时,他蓦然想起,昨晚刚得到的那把斩风,随即掏出刀,摆在石桌上。
“这就是昨晚清衡上神获取的那把魔刀。”谢远随意拿起刀,翻手比划了几下,又放回桌上,笑道,“比起刀,我更喜欢剑。师父,你也曾答应过我,会为我寻一把仙剑的。”
斩风没有丝毫异样。
眼前之人,或许真的忘记前事,变回一张不曾被浸染的白纸。这样也好,那自己就教他今世离那些人那些事远一些。
想通了这些,尘渊将斩风又收了起来,对谢远微笑道:“这刀确实不适合你。我在天界的居所里,收藏了成百上千把仙剑。待回到天界後,任你挑选。”
“当真?”谢远问道。
尘渊一如平常那般回道:“当真。我何时曾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