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晨没想到陆宴会发现这样的端倪,他短暂地愣了一瞬,却在意识到暴露之後,无奈地叹了口气,毫无保留地自曝起来,道:“对,没错,僞装成那位先生的,就是我。”
“你们深知香料的作用。因而嫁祸白熵,污蔑白熵为巴姆,实际就是你们自己好下手杀掉上师丶贡布丶郑商人这三人,对吗?”线索的串联,让陆宴已经看穿了他们的目的和把戏,毫不留情道:“所以,你们其实对我们的到来,是非常不满的对不对?”
“因为按照你们的计划,在你们可操控的精神图景里,只要杀死那三个人,你们就算大功告成了。那麽在现实世界中,即便他们死亡,也没有人会把他们死亡的原因,归结到与他们不相干的你们的身上。”
这或许也是他们为什麽那麽针对白熵的原因之一。
连这件事都被说中了,柯晨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绷不住了。他轻蔑地讥笑起来,好像丝毫没有自己杀人和污蔑的悔悟和歉意,只是道:“污蔑那位先生是我不对,但那几个人的死,就是他们罪有应得。”
“是什麽深仇大恨,让你们过了这麽多年才来报仇?”陆宴厉声质问起来。
这话反而让柯晨有些吃惊了,他似乎没想到陆宴连这个情报都掌握了,不过他并不惊慌,半晌之後就意识到了什麽,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还在昏迷的郑商人,怀恨道:“真是掉链子的东西,想不到连这个他都跟你们说。”
柯晨这麽一说,显然,之前郑商人所说的事情,便都是实情了。陆宴的眉头皱了皱,道:“鹭州维礼学院,马霄是不是那里的学生?”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然而这本该引起反应的名字,马霄却似乎并没有听见一样。她只是依旧看着郑商人的脸,即便眼睛转动,改变了视线,也并不是看着陆宴的。
她看向了栈道的尽头,那是一口巨大陡峭的坑洞。而在坑洞的底下,昏暗之中,只有节肢动物簌簌爬过的声音传来——那是一只只翘着尾巴的毒蝎子,它们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如同铠甲的浪潮,淹没了一片片嶙峋的白骨。
看着马霄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柯晨眸中地目光不免有些心疼起来。可他也并没有回答陆宴的问题,反而无奈摇了摇头,笑道:“先生,你失忆过吗?”
这个问题看似同现在无关紧要,可却像是落在了陆宴的心坎里一般,让陆宴的心头猛地抽搐了一瞬。
他没回话,柯晨倒是并不认为这沉默有什麽异常,只是自顾自道:“人类的大脑是一个很神奇的器官,如果某些经历和记忆会对人的身体造成重大伤害,那麽大脑就会屏蔽掉相关的内容,以保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我查过,有人说,这种情况叫解离性失忆症。”
解离性失忆症。
陆宴再熟悉不过的病症,这让陆宴有一瞬间胸闷的错觉。
可柯晨并不清楚陆宴的情况,他的目光落在马霄的身上,心疼又关切,连声音都柔和了下来,道:“很不幸,马霄就有这样的状态。”
“她确实是鹭州维礼学院的学生,在那里上过学。但是你们知道吗,在她上学的时候,学校里居然发生了一场荒唐的事情:那里的几个学生,居然研制出一种针对向导的香料,用于发现那些能力不足的民间向导……”
柯晨的表情心痛又愤怒,而显然,他所说的那种香料,恐怕同这精神图景中,对白熵産生作用的香料,是同一个东西。
而那些学生用香料做什麽?恐怕并不仅仅是想要将那些民间向导,从普通人群中揪出来而已……
过于荒唐的行为令人窒息,柯晨似乎也并不想继续说下去。他有些痛苦地皱起眉头,仿佛那些悲惨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
不过,他稍微舒缓了一阵,还是道:“他们用香料胁迫马霄丶控制马霄。而学校的老师,居然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反应。香料长期的摧残,让马霄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而等那些人玩腻了,他们便把马霄抛弃了,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为了生存下去,马霄的大脑封闭了相关的记忆。解离性失忆症虽然让她的记忆残缺,但最少,还能让她快乐地生活下去。”
柯晨的目光有些怀念起来,显然,那应该是一段属于他们两人的美好过往。
可这美好,也不过镜花水月。柯晨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悲悯地压了下来,怀恨道:“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失忆症,它就是个定时炸弹!我们从没想过,在外界的刺激下,有一天,失忆的人可能再度想起曾经的那些事!”
陆宴觉得自己的精神图景里传来刺痛的感觉,他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努力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杂乱的心跳声,明知故问道:“所以,她想起来了。”
“……”柯晨抿着唇,荒谬地看着他,半晌,还是泄了气,道:“想起来了,她看到了一篇新闻报道,就全想起来了。”
“是什麽?”陆宴追问,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柯晨似乎也有些犹豫,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似乎没有什麽好隐瞒的了。
“是塔的相关新闻”,柯晨直截了当道,“塔销毁了一批针对哨兵向导的有毒物质,其中包含的一款香料,其配方的发现地,正是鹭州维礼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