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崩溃而绝望,委屈的泪水终于从她的眼眶中决堤,肆意地在她的脸上流淌。
可是不管是柯晨还是陆宴,没有人会放手。即便她胡乱的挣扎令柯晨吃力,他却依旧咬紧了牙关,死死拽着马霄的手,宣誓一般道:“不放!为什麽要放!我说过,我不在乎你以前发生的事情,我也想跟你一同去未来,见证更好的事情。有难我跟你担着,有苦我陪你吃着。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吗?你难道忘了我娶你的时候,说过什麽吗!”
“我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这种时候,我怎麽可能抛下你不管!”
真挚的宣誓,仿佛又让马霄见到了那曾经幸福的时刻。她的挣扎明显减缓了很多,可她的嘴唇颤抖着,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的情绪稳定下来,陆宴也平静地开口,道:“马小姐,我能明白你的痛苦。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是解离性失忆症的患者。”
出乎意料的剖白,让马霄顿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他。柯晨显然也没有料到陆宴居然跟马霄有相同的情况,他不免重新打量起陆宴来,似乎想从他的身上找到一点同病相怜的相同点。
然而陆宴的神情依旧镇定,他只是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的情况,道:“不过,我的情况与你不同。我尚且能控制自己的精神体不发生暴走的情况,但是我的精神图景碎裂,我的精神体涣散。”
“曾经,我也不想活了。”
陆宴毫无掩饰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
“但是後来,我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动力。”
白熵和江沐渊从他的身後走上来,他们已经各自将手里的事情安排妥当,现在过来,显然是想要帮助陆宴一把。
而白熵,显然就是陆宴说的“重新活下去的动力”。
只是没有感情的仿生人,对这句郑重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眼底的电子数据依旧平静,在直面生死的时刻,似乎也没有什麽波澜。
马霄似乎有些不解和困惑,显然,对于普通人而言,将情感寄托在没有感情的仿生人身上,无异于浪费感情。然而陆宴却并不这样觉得,他只是笑了笑,以己度人道:“我找到了可以活下去的动力,你何尝没有找到呢?”
“你看,可以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可以与你一同承担风险丶分担痛苦的人,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陆宴并未指明,可马霄已经理解了他的话。她像是才意识到了什麽,悲哀地看向柯晨。
柯晨也在看她,眸子里的光亮亮的。此时此刻,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难看的笑,似乎在拼尽全力安慰马霄一样。
“……”
马霄的嘴角颤抖了几番,她似乎想要说什麽话,可话说不出口,最终只能转化为崩溃的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她凶猛地哭泣起来,颤抖的身体彻底脱力了。
知道再这样下去,马霄恐怕很难再坚持。陆宴当即不再犹豫,栈道上的四个人合力,终于将马霄拉了上来。
重获新生的力量,似乎让马霄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本就岌岌可危的庙宇,发出一阵轻微的晃动。这晃动让人紧张,可不过一瞬,却又平息了下来。
马霄已经被柯晨心疼地抱在怀里了,他正安抚地拍着她的後背,稳定住她的情绪。
看着精神图景稳定下来,江沐渊便适时问道:“这件事,回去跟塔要怎麽说?”整个事情基本已经结束了,可一想到後面恐怕还有更复杂的交涉,以及陆宴在这里的良好表现,他心里顿时觉得不太舒爽。
“不知道……看塔的决定吧,毕竟整件事的发生,塔也有责任。”特殊情况,陆宴自然也不好说,不过他看向柯晨,道:“不过,你会一直陪着她,没错吧。”
柯晨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他感激地看向陆宴,口气坚定,道:“我会陪着她,不管未来会怎麽样。”
有了心爱的人陪伴,那前路的荆棘险阻,便少了一半。
陆宴满意地看着他的承诺,转头看向身边的白熵。
白熵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场景触动,他眼底的电子数据还是一片平静。
陆宴不免有些遗憾,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擡起手,碰了碰白熵耳畔的蓝宝石。
蓝宝石的耳坠还是那麽光彩动人,衬着白熵漂亮的脸庞,像是珠宝一样。
然而白熵似乎并不明白陆宴的意思,他转过头来,询问道:“陆先生,有什麽事情吗?”
陆宴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样,他慌忙咳嗽了一声,虚虚掩饰了一番,又关切道:“那些香料,对你的影响怎麽样?”此前那麽激烈的反应,说陆宴不担心也是假的。
白熵倒是平静,分析道:“我的系统分析认为,香料属于该精神图景的限定,只要离开这里,相关症状就会消失。”毕竟规则也是带不出去的。
听他这麽一说,陆宴倒是反应过来自己关心则乱了。他连连说了几声对,目光不禁又转向了那漆黑的蝎子洞。
黑压压的蝎子,像是那些黑压压的喇嘛,不知埋葬了多少无辜的白骨。
陆宴憎恶的看了一眼,随即手腕一翻,冲着下面扔下一团炽热的火焰。
轰然一声,火焰里似乎爆发出一阵阵漆黑的嘶吼,黑烟似乎凝成了一个熟悉佛像的模样,不过转眼,便烟消云散了。
纯净的火焰吞噬了一切,明媚的光亮,照穿了寺庙的黑暗;温暖的火光,终止了外面那似乎永不停歇的暴风雪。
而後,在那风平浪静的雪山之上,似乎有一阵悠远的歌声,从山巅传来。
那是离天最近的女声,如同神女的声音,响彻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