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先穿自己的衣服吗?”白熵试探,却平静的询问道。
然而这似乎触怒了程天心,他当即横眉起来,厉声呵斥道:“不可以!你们所有孩子都必须穿着统一的服装!不能有任何的异常着装!”
兴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以至于在话音落下去的时候,房间里充满了死寂的嗡鸣。
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咳了几声,尴尬地讲目光落在了墙上的钟表上,道:“记得,六点钟的时候是晚饭时间。晚饭过後就是休息时间,到时候所有人都必须在房间里熄灯休息,不可违背任何一条规则。”
这就是福利院的规则吗?
白熵的电子数据分析显然认为,在毫无状况的初始阶段,这些云灵体自爆规则的可能性不足20%。不过他还是专心记下了他所说的一切,又追问道:“如果违背了会怎麽样?”
程天心并不惊讶于白熵的询问,他反而笑了笑,冷漠道:“你知道森林里住着的黑袍怪吗,他们最喜欢不听话的小孩子。”
他明晃晃的恐吓下,白熵的电子数据顿时警觉起来。
他并不清楚“黑袍怪”具体所指,可他这个名字的独特性,还是让他联想到,此前他在树林中惊魂一瞥的那个黑色身影。
那极有可能,同程天心所说的,是同一个东西。
森林凶险,而这“安全屋”,显然也并不安全。
然而表面上,白熵并未对程天心的言语有任何的反应,程天心当即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终于不愿再讨好一个不会给他反应的孩子,当即冷哼一声,人也往外面走去了,道:“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记得这里的规矩,不准乱跑。”
说着,他再没回头,往外面走去了。
白熵看着他的身影,最终融入了一片越来越深沉的灰白色里。
他并没有对这个云灵体的态度转变有任何的想法,不过对方刚刚走远,就在那沉重的窗帘後面,白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不同寻常的声响。
那声响像是人的呻吟,可不过转瞬便像是随风飘散一般,无影无踪了。
然而白熵的系统并不会出错,他能分辨出那到底是什麽声音,因而警惕地看向那片厚重的窗帘。
窗帘很长,从天花板上一直垂到了地面,有着医院里不会使用的垂感和厚度,显然应该是为了改造成福利院而後来加设的。不过,眼下它在白熵的眼里,倒是一个不错的藏匿点。
什麽东西会藏在窗帘的後面?
白熵并不清楚,但是他觉得,那或许并不是舍友想跟他玩什麽无聊的捉迷藏。
前去探索的危险程度有40%,白熵思索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向那片窗帘迈开了脚步。
是什麽在驱动自己?白熵却无法分辨了。
这是与此前不同的情况,它没有铤而走险的紧迫性,更像是单纯的好奇或者模仿。
然而白熵还是这样做了,违背了系统的最优解。
他没有开灯,昏暗仿佛成为了他的保护色,让他能更安全地靠近那片危险源。
窗帘後却没有任何动静了,就好像刚刚那一声呻吟,像是从未出现过的幻觉一样。
白熵已经走到了窗帘的前面,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将窗帘打开——
身後,却骤然传来一阵明确的脚步声,像是有什麽在逼近一般,最终停在了白熵所在的房间面前。
这声响顿时打断了白熵想要探究的动作,他回过头去,在昏沉的背光里,看见房间门口不知道什麽时候,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子。
背光的环境下,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他的脸似乎不像是正常人的脸,在他的左脸上,似乎横亘着一个巨大的肿瘤,将孩子的五官都扭曲了。
这副狰狞的姿态,也导致他丧失了基本的语言功能。因此,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站在房间门口,静静地看着白熵的举动。
他应该就是这所福利院中的孩子。
虽然对方也是云灵体,但相比王校长和程天心,孩子显然应该跟白熵为同一战线的成员。在没有其他受害人的情况下,白熵意识到自己应该向对方展露出一些友好的情绪来——这是他从陆宴所给的文件上了解到的。
基于这份理论基础,白熵转过身,让自己的状态显得友善起来,可开口的声音却还是公式化的,道:“你好,我叫白商,是今天新来这里的孩子。你就是我的室友吗?你的脸怎麽变成这样了?”
他看起来很礼貌,然而对面的孩子却对白熵的态度无动于衷。半晌,他却转过头看着什麽,像是听见了什麽动静一样,拔腿就往另一边跑去。
“等一下?!”
白熵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不对的事情,他忙不叠追了出去,然而那个孩子的身影已经完全跑掉了。反而是另一边,程天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哦,看来你已经遇见他了。”
这话让白熵的电子系统警觉了几分,但他还是平静地转过头,看着程天心脸上莫测的表情,冷静问道:“他是谁?”
“你的室友。”
“我问的是名字。”
白熵的态度很是坚决,这让程天心不由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白熵脸上的表情。
只可惜,他不能从白熵的脸上,看到任何的端倪。
半晌,他像是才终于宣告了自己的失败一样,如实同白熵道:“他叫夏驰。”
有了名字,白熵便没有继续追问了。可程天心对白熵的态度显然已经有所不满,他将自己刚刚翻找到的衣服一把扔进白熵的怀里,没好气地道:“快点把衣服换上,马上就要六点了,记得下楼来吃饭。”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