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像是冥思苦想一般,好一会儿,还是段景天皱起眉头来,道:“不,不止春歌。春夏秋冬都有。”说完,他像是才想起了什麽一样,困惑地看向白熵,道:“你们不会也听见了吧?”
魇兽的意识海相当于一场场内容相似的盛大演出,先来的受害人走过的剧情,後来的人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经历相同的事情。只不过,在没有哨兵向导救援的情况下,鲜少有人能从魇兽的攻击中活下来,也因此,意识海中这种“演出”,对普通的受害人来说,也只是一次性的,不可重复的。
这两个人或许早就忘了《避难指南》里面提到过的事情,可这关键性的一句话,却不免让陆宴和白熵对视了一眼。
“陆先生,我听到的内容,是《子夜歌》中的春歌。”白熵肯定了自己的遭遇。
陆宴心中已经有了确认和答案,他当即站起身来,也不管白熵的情况就要往外面走。白熵显然也不想在床上继续休息下去,他三下五除二,麻利地下了床,穿好鞋子和外套就要跟着陆宴往外面走。
“等……等一下!”
反而是段景天和王新利慌张了起来,他们慌忙想要拦住陆宴,惊恐地问道:“你们要去哪里啊?”
“去把江沐渊救回来。”陆宴已经完全确认了这两人的真实性,眼下,他们需要去完成更紧迫的事情。
可听陆宴这麽一说,这两个普通的可怜受害人顿时更加慌张起来。他们显然不想让这刚刚出现的救命稻草就这样离开了,两人惊恐地就差去拉着陆宴的衣袖了,忙七嘴八舌道:“你别走啊,你走了,那些人把我们吃了怎麽办?你别走啊,别走啊!”
然而陆宴怎麽可能被两个普通人限制了脚步,他被烦的倒吸一口冷气,手臂一挥,将这两个烦人精轰去身後,严厉看着他们,道:“别给老子惹事,知道不?”
他口气听起来也不好,这一下便将两个普通人震慑住了,让他们的脚步乖乖停留在了房间内。
只是段景天似乎还是不甘心,他皱巴着愁眉苦脸,小心翼翼向陆宴询问起来,道:“那,那我们怎麽办?”
“这不是‘安全屋’吗?你们怕什麽?”陆宴习理所应当一般回答起来。
可段景天显然对这里的记忆并不良好,他的表情依旧像是吃了苦瓜,道:“可这‘安全屋’……”
“总比外面安全不是吗?”陆宴打断了他的可是,段景天当即抿起了嘴唇,不再废话了。
看着两人有些憋屈的表情,陆宴却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情调侃两人,道:“有什麽好担心的,在这里好好待着。再说了,你们现在的身份,不是‘客栈老板’吗?”
魇兽有意同化掉普通人的灵魂,自然会给他们安排一个比较合适的身份。
而一听到陆宴这麽说,这两人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麽,同化过的灵魂似乎很是认同这种说法,甚至一瞬间换掉了他们脸上纠结的表情,转而平静又欣然地接受了这个“新身份”。
看着两人没有再要追过来的意思,陆宴当即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一把关上房门,同时快步往楼下走去。
这不过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客栈,外面,连着属于江南的潮湿小巷。此时此刻,灰雾朦胧了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上午还是下午,是清晨还是黄昏。总之,在这迷离的天光中,陆宴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後往祠堂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什麽原因,现在的村落中,四处都没有人的身影。
他们这些用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云灵体,似乎总有躲藏的地方,在适当的时候,如同鬼魅一般冒出来。
也因此,这一路过来,两人可谓是畅通无阻。
祠堂还安静地矗立在那里,门口的那潭池水,像是死水一般,泛着如同墨一样的黑色。
陆宴冷眼瞧了瞧,没理会这灰蒙蒙的环境,反而毫无礼教一般,一把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吱呀一声,这宗族圣地的大门,被他们最忌讳的外人推开了。可空寂的像是死了一般的村落中,没有人来阻拦他们的行为,这让陆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路走到了祠堂的最里面。
在这里,婚礼的设施似乎早就一扫而空了,所有的红绸,似乎在一眨眼就全部替换成了丧葬的白幡。
纸钱被露水打湿了,黏在青石板上,又被揉搓成了白色的纸浆。
供桌上,属于保家仙的牌位依旧矗立,上面狐狸的模样,依旧是炭笔勾勒的简单线条。可它那双漆黑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那是并排摆放在天井里的五具尸体,它们全部都盖着白布。
正是新郎家的那一家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