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尖叫仿佛在半空中充斥,能感知到痛苦的人皮瞬间离开了那些青壮年的身体。它们扭曲挣扎起来,想要在地上打滚,将火焰扑灭。可这火凤的火焰又怎麽会被轻易扑灭?人皮无法得到有效的灭火,最终只能在火光中,翻滚成一滩滩烧焦的黑色。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新娘身上的红衣,她在飞舞的残片中静静矗立,盖头遮挡的双目,平静地看着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她的目光,落在陆宴的身上。
陆宴却毫不畏惧,他直视一身鲜红的新娘,眉角的红宝石仿佛还带着火焰的痕迹。
四周静寂无声,只有火焰灼烧人皮的光芒和在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道。
不知道这种对峙经过了多久,那几个青壮年,似乎才从劫後馀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们可不想继续在这里成为邪祟的牺牲品,眼瞧着两边剑拔弩张的架势正顾不上他们,他们当即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再不管有没有完成什麽任务,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只有王新利还坐在地上,像是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而段景天亦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刚刚躲在客栈的门边没有贸然跑出去,这也让他躲过了刚才人皮的攻击。
那几个青壮年逃跑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了,陆宴擡起手来,让火凤落在他的手臂上。巨大的,已经可以凝成具体形态的火凤,眼光犀利如同刀子,落在那红衣新娘的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烧穿。
然而这新娘眼见着手中的人皮全部被烧,其本人却似乎并没有多少怨恨的神色。她依旧平静,甚至嘴角还仿佛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对陆宴评头品足一般,评价道:“好暴躁的小夥子。”
这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陆宴遂轻笑一声,不敢恭维道:“过奖,不过,我把你的东西都烧了,你不应该跟我打一顿吗?”这才是魇兽的常规操作才对。
然而新娘却并不着急,她还像是看着一处没有演完的好戏一般,优雅又期待道:“我才不想跟你打。那些东西烧了就烧了,只要你能为我报仇就行。”
报仇?这是陆宴从未想过的情况。他不免也觉得有趣,笑出一声道:“有意思,我经过过那麽多意识海,还从未有魇兽,要我来给它报仇的。”言罢,倒是也起了兴趣,问道:“说吧,要如何报仇。”
新娘的衣摆无风自动了起来,但这风,吹不掉她的盖头。缥缈的红布之下,不知道她现在是什麽心情,好像这麽多年来,这是第一个肯对她的仇恨做出回应的人。因而,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内心的感慨。直到片刻之後,她才终于开口,道:“想要帮我报仇也很简单,把我们的尸体挖出来就好。”
那些不被保家仙接受的新娘的尸体。
陆宴神色一顿,却也意识到线索似乎出现了些许差错。他并没有马上应下,而是又询问道:“那些尸体在祠堂吗?”作为村落中重要的场所,祠堂是陆宴想到的第一个地方。
然而那新娘却调皮地歪了歪脑袋,她似乎不明白陆宴为什麽会想到那里,鲜艳的嘴唇抿起一抹有趣的微笑,轻啓的朱唇却吐露出一声“不是”的回答。
转而,她擡起手,指向那边还瘫软在地上的王新利,道:“他都知道,你去问他。”
倏然间,仿佛有无数的目光落在王新利的身上。这让刚刚经历生死还未缓解过来的王新利,重新紧绷了起来。
他像是一个完全的不知情者,神色迷茫又惶恐地面对着新娘的指认。半晌,他才反应过来什麽似的,慌张地连连摇头,为自己努力辩解道:“不是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麽……我不知道啊!”说着,他这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就想要跑。
可他又能跑到哪里去?还不等王新利跑出去两步,他便觉得自己肩膀上落下个沉甸甸的利爪,只听得一阵风卷之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哎呦一声惨叫,被火凤扑倒在地。
“陆先生,陆先生,等等……”
眼看陆宴冲王新利来势汹汹,段景天像是意识到了什麽,赶忙上前去想要阻拦,道:“陆先生,他,他……他跟我……我们……”可那些想要阻拦的话,到了嘴边,段景天却又像是卡住了一样说不出来了,以至于他眼中的神色都带了些迷茫,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産生这样的想法一样。
陆宴却对他这个状态习以为常,道:“你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了,灵魂都快被魇兽吃掉了。你现在还好,他的话,恐怕已经跟这个意识海融为一体,早就忘了自己的名字,也忘了自己是怎麽来的了。”
这话很是残忍,但段景天好歹能听懂。可能听懂并不代表他相信,他瞬间质疑起来,脱口而出道了一声“不可能”。
陆宴并不在意他的质疑和不相信,只是道:“你要不问问他的名字。”
“……”
可这麽简单的问题,段景天却忽然又犹豫起来。好像一旦问出来,有什麽心照不宣的东西,就会被肢解打破了一样。而陆宴只是看了看他的沉默,并未再对段景天强求什麽,擡脚往王新利的身边走去。
王新利正被火凤踩在脚下,整个人挣扎也起不来身。面对逼近的陆宴,他似乎自知大限将至,居然咬牙切齿地看着陆宴,像是在看着什麽仇人一样。
陆宴倒是并不在意王新利的态度,他随意蹲下来,赞赏地摸了摸火凤的脑袋,眼睛根本没往王新利的身上放,道:“你也听到了,我需要给她们报仇啊。所以,你如果现在知道什麽的话,就赶快说出来。”
“否则,可不要怪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陆宴一拳头锤在王新利身边的地上,直接击碎了一块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