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书斋惊魂
特制的长笔由六个人扶住,为了确保能够成功请到笔仙,这次还是由吕弘文开口说出颂词,可他张了张嘴,喉头发紧,好半天才提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念出了颂词。
“笔仙,呜,笔仙,汝乃,汝,吾之前世,前世……,前世之语,皆可断言。”
他磕磕巴巴地说完。
吴学民皱眉,虽说心有不满,但这次谁也没有这个胆子乱说话。
“笔仙,吾乃汝之今生,今生若要续缘,便落于笔尖,画圆讼缘。”
吴学民的声音虽然发颤,但到底是将那仪式前就熟读了几十遍的话顺利地念了出来。
长笔没有反应。
吴学民本就糟糕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水,他的肩膀往边上撞了撞,吕弘文接收到原先说好的信号,却是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勉强张开了发干的嘴唇。
颂词再次磕磕巴巴地念完,一遍又一遍,直到豆大的烛光终于大发慈悲地晃了晃。
刚念完颂词的吴学民肉眼可见地抖了下,随後,那长笔终于如他所愿地带动着所有人轻扶着的手在白纸上兜了一圈。
陈守正注意到那笔尖带出来的些许腥臭的墨汁,皱眉,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抓住,面前变故突发。
“嗬!”
“啊!”
那长笔画出来的圆刚合上,便突然朝上一擡,所有人吃了一惊,想到上次长笔擡起带来的可怕後果,所有人的身子都不由得前倾,想要抓紧那长笔。
可除了抓在最上面的吴学民和吕弘文,握着下方的人即使立刻做出了反应,终究还是让那长笔从指尖溜了出去。
吴学民眼睛都赤红了,吐出的呼吸粗重,另一只手本能地也要前伸去抓那长笔,却见那长笔的力道骤然加大,对准了在场最渴望它的人。
“啊——!”
吕弘文愣愣地握着长笔的一头,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还带着温热的滑腻质感。
长笔骤然转向,直接捅向了吕弘文身边的吴学民,长笔的半截身子都捅进了吴学民的右眼里,两人的手还握在长笔上,看着就像人类互相残杀的丑陋画面。
吕弘文感觉得到长笔带动着他的手继续往那黏腻的眼眶中钻,指尖像是摸到了吞噬他理智的沼泽,让他身体僵硬,什麽反应都做不出来了。
吴学民的惨叫声嘶哑而尖利。
陈守正直接扑了过去,一脚踩在圆桌上,一只手攥住吕弘文的胳膊,将他抖如筛糠的手拉了下来,免得对这伤口造成更大的伤害,随即握住湿滑的笔身,感觉到长笔如同游蛇般试图继续往里钻,几乎没有思考的空隙,他的另一只手直接抓着吴学民的肩膀,将他往後一推。
“噗。”
细微的剥离声在这片混乱中几不可闻。
陈守正握着满是鲜血的长笔半跪在圆桌上,看着吴学民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惨叫,竟是有些回不来神。
仆人们都缩在了角落,捂住嘴巴极力抑制自己喉间惊恐的尖叫和呜咽,没人敢上前搭手,更不必提近距离受到冲击的少爷们了。
“阿正,下来。”
最先开口的还是面色发白的陈书泽。
他看着陈守正半跪在圆桌上的身影,竟有种对方跪在献祭台上的错觉,见陈守正一时没有反应,他上前直接从後搂抱住了陈守正腰身,将他往後拽。
陈守正这才感觉发僵的身子恢复了血液流通:“我没事。”
他看着刚刚还如同活物般的长笔,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它折断,即使觉得恶心,还是暂时紧抓在手里。
“他的伤口需要处理。”
吴学民的翻滚挣扎已经微弱下来了,只有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不时从他满是鲜血的面部溢出来。
陈书泽声音很轻:“书斋里没有草药。”
他们原先预备带大夫一同上京,准备的草药自然也不在这里,甚至于一些贵重不便搬动的东西都还留在各自的府宅里,本该是今日啓程时由各自家中的仆人搬到车上与他们汇合,可像现在书斋里出不去,外头的情形也不知道如何了。
咏诗阁里一时之间只有吴学民痛苦的呻吟声和几人控制不住泄露出来的呜咽声。
陈守正沉默片刻,还是拍了拍陈书泽抱着他腰的手:“我看看他。要是血止不住,用些竈灰也行。”这是农村的土法。
虽然不清楚能不能起效,但总好过眼睁睁看着这人死去。
看原先长笔捅进去的长度,这已经不单单是损失一只眼睛的事情了。
陈书泽的脸贴着陈守正宽厚的背脊,感觉到心里强烈的不安感,这种不安在他心口处涌动着,隐隐约约和陈守正的心跳共鸣,在翻涌间,似乎有什麽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束缚。
陈书泽转头将脸埋在陈守正背上,呼吸间都是陈守正沐浴後清爽干净的皂角味,还有笼在清爽背後独属于陈守正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汲取这温热躯体的每一寸热度。
“别靠太近。”
陈书泽终究还是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