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声音加入进来。几辆麻瓜的救护车呼啸而过,人们望过去,惊恐地压低声音:为什麽一连出动了这麽多辆救护车?发生了什麽?希望不要有事……希望只是轻伤……
人们惊恐不安,他也惊恐不安。即使他是绝对安全的那个。
德拉科立即转过身,向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其实也想避开麻瓜世界。但现在他不能出现在巫师之间,不能在巫师聚集的地方闲逛,那对他太危险,对伏地魔也危险——他现在是伏地魔的软肋了。
外出时,德拉科会改变自己的容貌。他把金发变成黑发,眼睛变成红色。现在麻瓜也不在意这些了,他们会以为他只是带了某种隐形眼镜。因此只要他不去巫师聚集的地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
外出时,他基本都在麻瓜世界里打发时间。
多数时候,气氛都是平常的,没有任何事发生。他随心所欲地走进他觉得好奇的任何建筑,看麻瓜的演出丶展览丶婚礼丶葬礼,看他们如何工作与生活,看他们在街上吵嚷丶在小巷子里交易丶在机场分别丶在告别室哭泣。
一天清早,他路过一片墓园,隐约听见一个女人的啜泣。
德拉科走近,见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她孤身一人,站在清早的晨雾里。雾气让她的身型影影绰绰,仿佛她只是个幽灵。
她微笑着看向眼前的白色墓碑,眼泪从面颊上滚下,仿佛哭与笑是两件无关的事。她喃喃自语,德拉科听不清,也无意偷听,但仍有一两句话流入耳中。
“……我忘了带花。”
说着,她又笑了,笑容深而灿烂,眼泪再度充盈她的眼眶。
她又说了些什麽,片刻後,她俯下身去,跪在清早满是晨露的草坪上,亲吻墓碑上的照片。
然後她笑,纵使一次次被泪水打断,但笑容总能回到她脸上。
“……我得到了最好的……你是我拥有过最好的礼物……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幸运。”
德拉科几乎是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这一次,他真的後退了。身体催促他逃走,不要陷入他人的悲伤。
德拉科对那女人的境遇一无所知,只因见到她的眼泪,他就感受到同样的痛苦。
在太阳升起时,她擦干眼泪,离开了。
在女人离开後,德拉科走近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又一次震动他。
是个小孩子。一个小女孩,只有四岁。毫无疑问,是她女儿。
照片下刻着出生和死亡日期。这麽说,今天并非生日或祭日,她只是思念孩子,所以才在清早赶来,只为看看她,和她说几句话。
德拉科在墓碑前呆站着。过了不知多久,他拿出魔杖,将坟墓周围的落叶清扫干净,然後离开了。
德拉科想远离这一切。越进入麻瓜的世界,就越明白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有他们各自的生活,他们各自的苦难丶快乐丶高尚和卑劣。他们和巫师的区别仅在与他们不会魔法,但没有魔法,他们也依旧可以在这世上生活。
上学的孩子从他身旁跑过,他们穿着校服,围巾随意地挂在脖子上,跟随他们的跑动飞舞,就好像他们是灰色的鸽子。
有一阵子,德拉科总是在麻瓜的医院里打发时间。他看到别人在痛苦中,自己也跟着感觉痛苦,就好像如此一来他就被惩罚了丶就付出代价了。医院中总是很吵闹,人来人往,护士们对疾病与疼痛见怪不怪,她们迅速而果决地处理一切,病人和家属脸上总是心慌而急切的神情,他们惴惴不安,等着一个结果,一个判决。
圣芒戈就不是这样。德拉科回想着。不知怎麽,记忆中的圣芒戈医院不承载这麽多苦难。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记错了。
他回到家时,伏地魔已经回来了。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走进房子,伏地魔见到他时,直直地盯着他看。德拉科这才想到自己的咒语还没解除,他还是那个黑发红眼的年轻人。
“怎麽是这种样子?”伏地魔问。
“像你,不好吗?”德拉科问。
“我那时眼睛不是红色。”
德拉科幻化出一面镜子打量自己。
“所以,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像你吗?”
德拉科好像对让自己像他这事很有执念。伏地魔干脆给他施了个咒语,让德拉科暂时变成他年轻时的模样。
德拉科望着镜子,惊呼一声。
“怎麽?”伏地魔问。
他更近地贴向镜子。“这……这太……”
这太不可思议。他从不知道伏地魔年轻时是这样的相貌。毫无疑问,这是德拉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但只是十几秒,伏地魔就又一个咒语过去,把德拉科变回原本的样子。
“我还要多看一会儿呢!”他不满地嚷道。
“但我想看你,”伏地魔轻声答道,“而且我也不习惯看着那时的自己。”
“为什麽?”
德拉科用手指理着自己的长发,走到伏地魔身前。
“那时我缺乏一切,尤其缺乏力量。皮囊不过是帮我蛊惑人心的东西之一。而且太像我父亲,也让我觉得厌恶。”
“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