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起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衣袍,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杨川的心脏,像被攥紧。
他座下的黑马似有感应,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塔楼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归来,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弓。
虞林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漠然地与他对视片刻,转身,身影消失在塔楼的暗处。
片刻後,他从塔楼的入口走了出来,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杨川走来。
杨川翻身下马,大步迎了上去。
在两人交错的瞬间,一把抓住虞林的手腕。
“手这麽凉。”他的手掌滚烫,裹着虞林的手腕,那份冰冷,让他心头一悸。
虞林擡眼,目光越过杨川的肩膀,看向他身後那些浴血归来的庄户和亲随,又扫了一眼地上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山下都解决了吗?”
杨川:“解决了。”
虞林点了下头,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便再无他话。
“看什麽看!”杨川察觉到手下人异样的目光,回头厉声喝道,“都杵在这儿当冰雕吗?!”
“今夜,所有人轮流守夜,不得懈怠!”杨川对着身後冷声吩咐,“把伤员都安顿好,死了的,记下名字,抚恤加倍。”
“是,爷。”
杨川不再多言,带着虞林,径直穿过庭院,回到屋子里。
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
杨川将身上那件沾满血污和雪水的铁甲,一件件地卸了下来。
他赤着上身,背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被坚硬的甲胄磨得血肉模糊,新血混着旧血,将白色的绷带染得通红。
管事带着两个小厮,手脚麻利地端来热水和伤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热一壶酒来。”
小厮恭敬的回应:“是,爷。”
很快,小厮便端着一个黑陶酒壶,再次推门而入。
酒壶里,是刚用热水温过的烈酒,壶口冒着丝丝白气。
杨川接过,也不用杯子,就这麽对着壶嘴,狠狠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连灌三口,他将手里的酒壶,递给虞林。
“喝点,暖暖身子。”
虞林接过,学着杨川的样子,仰起头,对着壶嘴,喝了一口。
酒很烈,呛得他猛地咳嗽起来,眼尾瞬间泛起一层生理性的水汽。
一股热流,却顺着这口酒,将那股盘踞在骨子里的寒意,驱散了些许。
“箭法不错。”杨川在他身边坐下。
虞林放下酒壶,“还行。”
“还行?”杨川嗤笑一声,“一箭穿心,箭无虚发。什麽时候练就了这身本事?”
“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京城里,还有你这麽一号神箭手?”
虞林没有回答。
“怎麽不说话?”杨川凑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不足一尺。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杨川忽然站起身,“把那个小东西拿过来。”
门外守着的小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应声去了。
虞林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不多时,那小厮抱着一个半旧的竹筐进来,将竹筐放在地上。
竹筐里,铺着些柔软的干草。
一团雪白的小东西,正蜷缩在干草里,瑟瑟发抖。
那是一只狐狸,很小,看着也就刚出生没多久。
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正惊恐地望着屋里的人。
杨川:“在山下捡到的。”
他说着,踢了踢那个竹筐,示意虞林看。
虞林看着小白狐,“不会是你把人家全家都杀了,就为了抢这麽个小的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