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里,藏着一个男人,对另一个人,最隐秘,最深沉,也最绝望的爱慕。
李承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幅一幅地看过去,仿佛在欣赏什麽绝世名作。
可御书房内的空气,却一寸寸地,凝结成了冰。
杨忠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许久,李承渊终于放下了画卷。
“传朕旨意。”
“翰林院侍读林云鹤,德行有亏,不堪为官。”
“贬去凉州,充当苦役。”
“永世,不得回京。”
凉州,极北苦寒之地。
这一道旨意,等同于要了林云鹤的命。
……
李承渊处理完林云鹤,心里那股郁气,却并未消散。
他摆驾去了妙音阁。
妙音阁是宫中专门用来听戏赏乐的地方,最近新排了一出戏,虞林很是喜欢,得了空便往这边跑。
李承渊到的时候,虞林正歪在软榻上,手里捏着块云片糕,看得津津有味。
台上,正演到武生与花旦分别的苦情戏,唱腔婉转,哀怨动人。
“陛下驾到——”
杨忠一声通传,满室的丝竹管弦,戛然而止。
台上的演员,台下的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李承渊挥了挥手,径直走到虞林身边坐下,将人揽进怀里,“戏怎麽停了?继续唱。”
乐声再次响起。
“这新来的戏班子,如何?”李承渊捏着虞林的手,漫不经心地问。
“还不错,”虞林浑然不觉危险将至,笑着评价道,“台柱子那嗓子,亮得很,功底也扎实。比起出尘和清音,也不差什麽。”
李承渊眼底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虞林毫无察觉,越说越起劲,“等过两日我得了空,也写一出戏,让他们唱唱。保准比现在这哭哭啼啼的戏码,要精彩得多。”
他想着自己脑子里那些荡气回肠的剧本,要是能在这个时代上演,定然能轰动整个京城。
李承渊听着他的话,没有接腔。
他只是看着虞林那张因为兴奋而神采飞扬的脸,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仿佛装着星辰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过潘颂,看过李恒,看过李明德,也看过刚刚被他处理掉的林云鹤。
如今,又要为宫外那两个戏子,写什麽劳什子的剧本。
李承渊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你宫外头的知己,倒是不少。”
“旧的去了,新的又来。”
“真是……热闹得很。”
虞林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自己的戏剧大作,压根没注意到身侧男人阴阳怪气的低语。
直到台上那出苦情戏唱到了尾声,花旦一声凄婉的绝唱,在梁上绕了三绕,才悠悠散去。
“这出戏还是太小家子气了,情情爱爱的,格局太小。”
李承渊不置可否,只是拿起帕子,擦了擦他唇角沾上的糕点碎屑。
动作轻柔,眼神却深不见底。
虞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今天的李承渊,有些奇怪。
安静得过分了。
往日里,他若是在旁边说这麽多话,这人早就该不耐烦地用嘴堵上来了。
“对了!”虞林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睛又亮了起来,“跟你说个事儿,赵明轩那小子,从小春城回来了!”
“前两天他派人给我递了信,说这次回来给我带了好些小春城那边的特産,还有一套前朝孤本的话本子,约我明日去望江楼聚聚。”
虞林说得眉飞色舞,丝毫没有察觉,他说出“赵明轩”三个字时,身侧男人的身体,瞬间僵硬。
“明日,我出宫去找他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