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滴滴清泪砸碎在李清淮面颊上,她才後知後觉发现情动至此。
“成美怎麽了?”
墨向颢眼瞅着不对劲,连忙唤她的表字赶过来,过长的衣摆随步伐摇曳,行路时活脱脱像是从黑金色的花丛中踏出来的。
话语匆忙脚步急切,这些细碎又直接的关怀却被陆风眠隔绝在外。尽管她也在疑惑自己到底为何这样,但即将失去至亲至爱的触感滚滚袭来,大部分心思还在昏迷不久的那人身上,压根无从分神。
泪水不断的从她眼眶里涌流而出,一颗颗一粒粒落下挂在李清淮脸上,随後慢吞吞四散滑落。
约莫是哭得太惨,温热的液。体惊扰到了梦境,陆风眠怀中人泛白唇。瓣抿紧,眼睫也忍不住颤动。
这一幕没逃过眼尖的陆风眠,张了张噎涩的喉头竟是只能发出“啊呃”字词,便忙去掐她的人中。
结果因被泪打湿的那片肌肤很是湿润细腻,陆风眠一时手滑没摁住,等回过神来再要去摁,却被从旁横出来的掌心攥住。
视线顺着手腕蔓延到臂膀再到脖颈。
来人是墨向颢。
陆风眠拿目光剜她,想把手抽出来,使了两回劲才发觉对方是铁了心不如她愿,脸色控住不住的黑下去。
墨向颢着实被她行为举止吓得心提上嗓子眼,却还是顶着友人要活吞生人的目光,担忧地补了句:“我来吧。”
积攒了十几年的坏脾气,要趁着这个发泄口一并倾泻。抽出被紧攥着的手後,她以不加控制的力道抽开挡在眼前的手掌,自顾自去做抢救。
姓墨的心惊胆战的程度又添上一抹神秘的色彩,微啓的薄唇一时间合不下去了,心想“这两人大概都中魔了,这妖邪如此厉害,自己怎麽办?该怎麽救她们?”
她强压下不知所措,回头往回望,扫过张张同她迷茫的面孔,便觉自身真是愚蠢,李清淮与陆风眠都连连中招,又去指望这些普通人……
去管靠在石礅养神的背尸人嘛?他或许知道什麽又或许就是他干的。
墨向颢咬牙,打算先把这两个发疯的人分开,再逐个攻克。
谁料她刚回过头来,就瞅见两人那眼珠子都睁瞪得圆鼓鼓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脱口吐。出来一句。
“哈,我就知道这小破地方不能有什麽厉害的妖,迷心失魂之术不过片刻间便能解开,哈哈哈。”
大概是被这大言不惭的话刺。激了,李清淮突然开始猛咳,强撑着晕胀的头颅支起上半身,眼神迷离的不像话。
是真的不像话,那姿态就像进了京城里暗藏的船窑子,十斤酒下肚,牛羊肉打底。
把她打扮一番送进勾栏里,她都能进去大嫖特嫖。
墨向颢失语症刚治好没多久,多撇了几眼这痛并快乐着的神色,浑身汗毛乍起,竟是又沉默不语了。
而李清淮仅仅是想不明白,陆风眠为何会拥自己在怀里,睁眼时她就想告诉对方,这是想找个过夜的地方施展的小计谋罢了。
疲劳过度,刚才心悸剧烈。没撑住摔倒了,撞击让後脑渗出血丝,难免要多缓片刻,
只是这模样,确实过于像被附身了。
但福祸相依,自己要查的案子可以借这种方式泄露,撒泼昏倒再醒来是宫中女人惯用的争宠手段。
借此方法一用,让衆人留意这是非之地,也未尝不可。
如今拿来用是为私心,且此法可行有效,醒来後能全权推到魑魅魍魉身上。但考虑到师妹的阴阳眼,等会直接请人查看自身的伤势,她再就着她身形的遮挡,加以眼神示意。
告诉她——我就是不想走了,肉疼且心累
可谁料,对自己爱搭不理的陆道长,一改本性竟过来给她哭丧了。
要知道就算是她未失忆前,也不可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心断魂掉金豆子的。
睁眼时那豆大的泪珠,砸进刚睁开的眼眸里,隐隐还能感到力度和痛楚。
如果按原本的计划,转醒後露个欠揍的微笑,搁在现在这种情况估计能被打死。
不过索性她也不用过分地僞装,看到陆风眠哭的那一刻,实打实的陷入了寂静里。
世界为其销声匿迹,看见的听见的全不真切起来,多日的舟车劳顿加失血,让万物与她都隔着层模糊铜镜,阵阵眩晕。
李清淮胡乱擡手握住陆风眠,“我没事就是太困了,我先睡一会,没事的。”
声音细弱蚊蝇,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草席破旧,编织处难免冒出些许倒刺。上面沾染了点新鲜的血迹,只是头皮渗血不多,正好被浓黑蓬松的发丝遮得严实。
一小撮发根糊在一起,总是不好受的。
可她不觉得,注意力分得太散,以至于疼痛都不甚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