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她由人搀扶着往荷花池旁散步,身边的贴身丫鬟在发。抖。
陆风眠没去理会这份恐惧,她已下定决心。不过是火烧祠堂,此刻不出去往後便真要枯死在此处了。
她整个人形神枯槁,病气森然。
倘若再不做些顺遂心意的事,她怕自己撑不下去。
……
刚回京城的几天里,李清淮一直忙着整理公务,顺便打点人去附近找合适的宅院。
虽说正儿八经的太子是不能住在宫外的,但在外面建座太子府,一年中一回去个两三次也是可以的。更不用说她一个废储,永生永世流落在外都没关系。
“念慈,你去递副请帖给长公主府,我明日去做客。”李清淮伏在桌案上劲瘦苍然,朝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宽大,像是被禁锢住的孤鹤。
“是,殿下。”一旁婢女弓腰,立马要转身去做。
“等等,”李清淮顿了顿继续道,“顺带着给赵府也捎一份,下个月小满前後我去拜访。”
婢女神色有些诧异,却很快收敛起,毕恭毕敬应声。
等人走後没多久,李清淮又遣散所有侍女,继续执笔批着无关紧要的公文。
此次一意孤行受了伤,父皇虽明面上没说什麽,但普天之下又有什麽能瞒过他。上位者心里如明镜般清楚,不去拆破李清淮的算计,多少顾念着父女情。
李清淮知道父皇不爱她。
这个太子无论谁来当都一样,不过玩弄权势,让底下的人互相制衡,以便稳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太子需要薄情,但又不能太薄情。
太薄情的人是会引人忌惮的。
以前她觉得,父皇爱母後,但更爱手上的权利。
後来又觉得这两者父皇皆舍弃不了,他可以为母妃上刀山下火海,甚至性命都可以弃之如履,但只要他活着就会因不甘平庸而持续谋权。
幸而母妃看似不争不抢,也是喜欢掌权之人,如此两人相处起来不算和睦。
李清淮放下执笔的手,缓缓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浊气,心想:
“自小有皇储待遇,父皇关心自己读书明理丶骑马射箭的情况,却不打乐意去管旁人对我的打压……”
“似乎母妃去世後,每每生死关头只要是真敢去做,回来也不大会有惩罚。”
她茶几三本书下压着太监送来的陈札。
自笄礼过後,这还是头回收到父皇亲笔写的信。如今细细一读带着恳切,竟有些老牛舐犊的意味。
李清淮擡手揉隐隐作痛的太阳xue,父亲把她圈在一个大农场里,又让她过着散养的日子,让她自己去为身边人争生存的馀地。
瞧起来是为她好,李清淮却感激不起来。
年少时终究轻狂,而为了尽快使这份轻狂消失,死了已不知多少人。
她的太子位看起来岌岌可危,不怎麽受父皇待见,因此总有不明事理的人想拉李清淮下水。
可宫里的大珰知晓,只要李清淮不死,这皇位终归是她的。这份父爱难免过于沉重,经年拔苗助长下来李清淮过活得憋屈,身子骨愈发孱弱。
她放下纸笔,徒步去了芙蓉园。
芙蓉经寒冬摧残後,整个花园找不出几朵还挂在枝头焦黄干枯的成品。
刚开始和陆风眠的关系好转,似乎就在这里。
当时她满手鲜血,脚下匕首寒光乍现。但她竟是敢趁着黑夜暂无人发现,而央求自己相信她。
五月中旬,凉风送爽。
李清淮喝茶半日,赵府中人一直推脱成美病弱,无法她只得保全两家体面,表面风轻云淡地离开。
临离开会客厅,行到直通府门回廊上,似感知到什麽突然回首。
东侧天际映上六分红,赵氏祠堂里烈火熊熊,府内乱作一团,而陆风眠早已趁乱离开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