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猛然一软,对方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宫里遣送一事,自前年起从皇後的权柄分离了出来,由朱贵妃管控。
既如此,那此言的寓意不言而喻。
诬蔑皇女,其仆从要求得当事人谅解,可此事……
任人不断求饶,圣意却无丝毫改变的意图。贵妃已然力竭,倒在床榻上眼角淌出泪,无力再为其辩护。
皇上倒不是真心想杀她,皇後早晚都会插手这类事,到时産婆有无生路全凭运气。
他不愿嘈杂扰了贵妃,挥手让她们滚出去大半,只留下两位医官监护。
産婆额头磕出血来,临被拖出去前,还在为自己的小儿子求情,请不要牵连他,他刚中了举人。
声嘶力竭的嘶吼,在皇家颜面前不堪一击。
“你在等等,等西北战乱平定,朕册封你为皇後。”等安静下来,皇上抚摸着她的脸,怜爱道。
朱令仪心中与他无爱,只为利益长存。侧头躲过後,还不断轻笑。
倘若相见如宾,月月年年只见一面,那也是好的。
皇家亲情淡薄,对那後宫如鱼苗般的女人亦是一样。可她何尝又不是那般薄凉,当初与探花私定终生,临到大婚前夕却与最有可能登顶至尊位的王爷成了婚礼。
她喜那攀岩附势的凌霄花,只会在最高的枝头停留。
帝後间没有爱情,只有年少无知时相互扶持的情谊。
“我也当真不知道,你究竟为何对下人如此宽厚。驭人之道不是没学过,虞美人母家肯定是要压的,但现在边疆还在打仗,你这又是何必?”
衆人退去,皇帝自我的称呼变了。
他话说的直白,仿佛床榻上的人只是谋士,不是他现在的贵妃,未来的皇後。
守在旁的有亲信,但还有被误拉入局的医师。她们战战兢兢,生怕下一秒再听到什麽内幕。
朱令仪轻“呵”一声,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说好听点他俩是志同道合,说难听点他俩是蛇鼠一窝。
为当普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放弃了自己所爱之人。
本还有些担心,对方做不到如自己般深谋远虑,顾全大局,会为了那从宫外接来的女子,撼动她的地位。
现在看来,自身的眼光从来没错。
感情是最易变的,爱长久不了。你我二人相互勾结,利益是相互的,首要前提是要为对方着想。多年来扶持産生的信任,不比身边任何一个亲信差。
想说的话早说完了,而且现在没力气,朱令仪懒得搭理他,轻轻瞌上双眸。
皇上又坐陪了两三个时辰才离开,可谓是给足的颜面。
耳鸣炸裂,眼前昏花。陆风眠低头缓气,慢慢睁开的眼血红血红的,她又使劲眨眼。
每一次睁眼有短暂的清明,反反复复几十次,终于知道这摊血是自己脸上流下来的。
所幸这里没有镜面,不然照到这副样子,怕是醒来也好过不了。
大概是谋士去营造过舆论,不多久城里乡下宫中民间,无一不知道公主出生时天有异象。
苍穹青色云层盘旋,皇陵下了三天的大雨。
此女出生乃苍生之愿,民之所向也。
半年过後,朱贵妃彻底恢复了元气,望着如深受苦难那日相同的雨幕,颇有感慨。
孩童有奶娘照顾,时不时抱来自己这里,她颇有清闲的意味。
当年还同夫君分析过圣旨含义,如今却要在这後宫中度过馀生。拥有了想拥有的一切,才知竟是如此无聊。
她懒得再去要求什麽,宫外的青山绿水并不多吸引人,梦里的纸醉金迷也就那样。
如果问现在的目标何,那就是西北战乱平定,边疆扩展。
可惜这些事自己管不了,真正决定战事的还是朝堂与前线,後宫偶尔的出言献策无济于事。
我之所要,所求,究竟为何?
就连现在的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