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浸透衣衫,刺骨的寒意让陈烬猛地一个激灵,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
他挣扎着从浅水区站起,剧烈咳嗽,呕出几口呛入的湖水。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具武骸消失的方向,脑海中那最后充满人性化的复杂眼神,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决绝,遗憾,解脱。那绝不是一个冰冷傀儡应有的眼神。那眼神深处,甚至带着一丝熟悉的意味。
一个荒谬却无法抑制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那具武骸,在最后关头,是否觉醒了某种被遗忘的意识。还是说,这些古老的武骸内部,本就封存着残魂。
仙门所谓的武骸,其本质究竟是什么。
轰隆隆
头顶上方,天道枷锁与武骸大军的惨烈碰撞仍在继续。暗金色的规则锁链无情地鞭挞,碾碎着一切敢于冲击的武骸,破碎的金属零件和湮灭的能量如同暴雨般落下,砸入湖中,激起阵阵浪涛。
武骸大军虽然数量无穷,但在代表世界规则的天道枷锁面前,依旧显得脆弱不堪。它们成片成片地化为齑粉,却依旧前仆后继,用最惨烈的方式消耗着枷锁的力量,延缓着其降临的速度。
它们的牺牲,为陈烬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他知道,这拖延不了太久。一旦天道枷锁彻底清理掉这些叛乱的武骸,下一个目标就是他。必须尽快找到生路。
星炬最后的指引回荡在耳边。逃往核心区。巨像或可。
核心区,是这片湖。还是湖底那个巨大的阴影。
他目光扫过翻腾的湖面,之前模糊看到的那个巨大轮廓,在武骸碎片坠落的扰动下,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那似乎真的是一尊巨大无比的,沉于湖底的青铜雕像。与之前石窟中那尊跪地的巨像同源,却更加庞大。
而湖岸四周,更多的武骸正从甬道中涌出,它们不再朝拜,而是血红着目光,疯狂地冲向天空的枷锁,用自毁式的攻击为他争取时间。
整个葬武界,仿佛因他一人而彻底沸腾,燃烧。
陈烬咬紧牙关,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杂念。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生存下去,才是对这一切牺牲最好的回应。
他感觉到,经历阴煞灵泉的浸泡和方才的危机刺激,丹田内的劫火之种似乎活跃了一些,右臂的伤势也在快速恢复。但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突破。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再次投向湖中心。那里,是能量最汇聚之处,也是星炬暗示的核心区。
没有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扎入冰冷的湖水中,向着那片深邃的黑暗,向着湖底那巨大的阴影,奋力游去。
越往湖心深处,水温越发冰冷,水压也不断增强。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绝对的黑暗。
但陈烬的感知却异常清晰。他能感觉到,下方的水中蕴含着极其庞大而精纯的阴煞能量,甚至比岸边的灵泉还要浓郁数倍。同时,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如山的悲怆与死寂之意,从湖底弥漫开来。
他右臂上的劫字烙印微微发热,仿佛与下方的某种存在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他不断下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的脚触碰到了湖底。
湖底并非淤泥,而是某种坚硬无比的,光滑的金属或岩石结构。他摸索着前行,向着那巨大阴影的核心靠近。
终于,他来到了那阴影的正上方。
借助右臂烙印散发的微弱金光,他勉强看清了下方的景象。
那并非一尊完整的雕像,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残破的青铜胸膛。
这胸膛属于一尊难以想象其全貌的巨像,它似乎被拦腰斩断,下半身不知去向,仅剩的上半身深深地嵌入湖底的岩层之中,如同一个被钉死在大地深处的巨人。
巨像胸膛的正中央,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破洞,仿佛被某种利器贯穿。而破洞深处,并非机械结构,而是一团缓慢蠕动,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肉瘤状组织。
这心脏早已停止跳动,布满了干瘪的褶皱和巨大的伤口,却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生命波动和令人心悸的能量。
而在这颗心脏的表面,赫然插着数根粗大无比,刻满天道符文的暗金色锁链。这些锁链如同血管般扎根其中,不断抽取着心脏残存的力量,将其化作精纯的能量输送往未知的远方。
这景象,诡异,恐怖,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壮。
陈烬瞬间明白了。
这尊湖底巨像,才是葬武界真正的核心。是上古某位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武道强者所化或被炼化的遗骸。而仙门或天道,不仅杀死了他,更将他的遗骸镇压于此,化作抽取此界本源的能源井。
那些锁链,与正在上方杀戮的天道枷锁同源同种。
愤怒与悲凉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他臂上的劫字烙印再次灼热起来,并产生了一股轻微的牵引力,似乎想要靠近那颗被锁链贯穿的巨像之心。
与此同时,那颗早已死寂的巨像之心,似乎也感应到了烙印的气息,其表面一道巨大的伤口微微蠕动,渗出了一滴粘稠的,暗金色的,蕴含着磅礴生命精气与不屈战意的心源之血。
这滴血液缓缓飘起,如同受到指引般,流向陈烬的右臂烙印。
陈烬福至心灵,没有躲避,而是主动将右臂迎了上去。
啪
那滴暗金色的心源之血,触碰到劫字烙印的瞬间,如同炽热的铁水滴入冰水,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能量洪流。
轰
庞大,精纯,却又充满悲怆与不甘的古老力量,顺着右臂疯狂涌入陈烬的体内。
这力量远超阴煞灵泉,甚至远超武零的自爆能量。它不仅是能量,更蕴含着一段破碎的,属于巨像本体的记忆与意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