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倒的人被安全丢回宿舍,本该完成任务的人在副驾上扯着安全带闭着眼,偶尔嘟囔一句,迷迷糊糊不知道在说什麽。
到了家,傅铭川把车停好,车门一开,冷风钻进来,把林景和吹醒了。
他虚眯着眼一看,傅铭川正开了车门探身进来,准备把林景和的安全带解开。
两个人四目相对。
林景和紧紧的拽着身前的安全带,微蹙着眉毛瞪着傅铭川,昏黄的路灯在他脸上罩着一层柔光,把蒙茸的眉毛照的像两弯鸦羽。
“孽徒!你。。。你快给为师松开!”
傅铭川撑在椅背上的手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麽接戏。
他试探着去摸索安全带扣,想先把人从车里捞出来,扛回家了再发酒疯发个够。
林景和按住那只在身侧摸索的手。
“阿川,你。。。你要做什麽。。。”
声音放低了,像是求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被圈住的青年垂眸,把脸偏到一边,却还能清楚的看到,寒风里吹的发白的脸上,浮起了不胜羞怯的酒晕。
傅铭川盯着那粉色的酒晕,喉结滚动了几下,像被他呼出的含着酒香的温暖气息熏醉了,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凑过去。
“师尊。”
“给你松绑啊。”
嘴唇若有似无的擦过耳畔,激起一阵战栗,白玉似的耳朵也染上酒气。
安全带扣松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林景和忽然被一股熟悉的,风吹过夜雪的味道包裹着。酒意传遍全身,他浑身绵软无力,下意识扯住身前那人的衣领。手里大衣的质感厚重丶扎实,让人莫名安心。
手指扯着衣领揉了揉,仍觉得不够,干脆擡起来,伸进衣服里面。温暖坚实的感觉,他记得前几天晚上也是这样,被这件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裹在里面。
傅铭川一手撑着椅背,另一只手正把安全带扯开,猝不及防被抱了满怀。
满树桂花开到末了,扑簌簌落着金色的桂花雨。傅铭川僵住了,桂花落得又急又密,简直像是在下暴雨,砸到地上都会有沙沙的声音。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金桂,林景和忽然擡起头来,狐疑的看着傅铭川。
“。。。你刚才,叫我什麽?”
糟了,怎麽这个时候清醒了。
傅铭川暗暗叫苦,他知道林景和总有一天要知道,但不必是现在。傅总目标坚定丶计划周密,擅长慢慢的丶循序渐进的丶不知不觉的,用严丝合缝的算法和逻辑清晰的路径,把那个唯一的结果网进手心。
但他忘了自己这一次的结果本身就是不确定的,所以过程,也总是会被打乱。
傅铭川本想含混过去,比如你喝醉了,听错了,或者我只是顺着你开个玩笑。
但他看着林景和的眼睛,忽然说不出口。
总要有这一天的。他想。
他退开一点,抽身站直,衣摆带起一阵小小的风,把噼啪下着的桂花雨卷了进去,金色的雨点落到林景和身上。
林景和坐在那里,酒没完全醒,神志还是昏乱的。他只是隐约抓住了一点不对劲,这会儿他脑子里,晚上喝过的几种酒横冲直撞,大概是把不少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神经硬是搭在了一起。
他从车里探出头去看傅铭川,看见他掏出手机,在里面翻着什麽,抿着唇,表情罕见的有点心虚紧张,像是在找什麽不太适合被人看到的东西。
手机,是手机,他想起来了。林景和脑子烫的发涨,他猛地从车里钻出来。动作急了,他低血压,眼前一黑,伸手往前探,果然抓住一只擡起来等着他的胳膊。
“手机!”
林景和眼前还是冒着金星的黑,连傅铭川的脸都看不清,但他还是赶紧把那道灵光喊出来。
傅铭川用举着手机的手来扶林景和,一时不知道林景和在说什麽。
“手机里!他放在办公室的那个手机!”林景和眨着眼睛,黑雾渐渐褪去,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林景和,“那天他先回了学校,他已经在办公室里确认过了!”
傅铭川明白过来。他们第一次去实验中学的时候,看见郎建在办公室里看的手机,在他出门捉学生的时候,他没有像正常人一样,随手搁在桌上,或是塞在兜里。
相反,他是先退出应用,锁屏,收好在抽屉里,然後再出来。
还有第二次,在怀疑自己证据泄露的时候,人不可克制的第一反应,就是藏东西的地方检查。而他们那天看到郎建先回了学校,以为是他想先躲躲,其实他已经回办公室检查过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出来,晃悠一圈。
傅铭川点点头:“如果只用来拍照录视频,不联网,用一只单独的手机,确实是简单又方便的办法。”
林景和也补充:“比起优盘或者硬盘,手机很方便随时拿出来‘欣赏’收藏品,也不容易损坏。而收藏在学校他的办公室里,也很符合这类人的心态:在家里他是大龄未婚妈宝,在家庭中他是权力的底层;而在学校里,他凭借老师的身份,却在女孩子们身上获得了一种虚幻的控制感。学校才是他自我认可的地方。”
傅铭川看了林景和一眼,没有再质疑这个猜想是否确凿无疑,只是淡淡的说:“那我联系律师了。”
林景和点点头,虚脱似的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刚才因为过度的紧张和兴奋,他一直紧紧的攥着傅铭川的胳膊,应该是攥的有点疼的,这人也像没事儿一样,都不说一句。
林景和赶紧松开手,顺手帮他拍掉肩上落的几朵桂花。
等傅铭川给律师打完电话谈妥,林景和才想起来。
“哎?刚才说什麽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