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脚步声从楼道里远去,傅铭川披着毯子推开门出来,拿起便签看了一会儿,默默把药吃了。
林景和回了办公室,所有同事都高兴的不得了,主要是不想再帮他代课了。
“林老师,你终于回来了!”实习老师小姚最开心,她的带教老师本来是林景和,现在只能暂时让别的老师带着,简直是没娘的孩子,到处吃百家饭。
林景和坐回自己的工位,不到两个月,其实也就是一个暑假的时间,但是恍如隔世。好在备课他都没落下,接着课程进度去上就可以了。咨询也可以继续排起来了,之前的来访有的转给别的老师,有的暂停一阵等他回来,影响都不算太大。
陈玥宁已经正常回来上课。他找陈玥宁的辅导员关照过,让辅导员帮忙留意她的情况。好在她真的是一个很坚强也很有力量的姑娘,辅导员告诉林景和,她学习很快就跟上了,和女生相处都很好,只是仍然不太喜欢和年长男性相处。陈玥宁跟赵文瑄意外的投缘,经常跑去给他们乐队打卡洪鼓。
根据心理咨询伦理规范,咨询师不能为与自己存在双重关系的熟人(如朋友丶家人丶同事)等提供专业的咨询服务。所以,由于这中间他和陈玥宁已经发展出了比单纯的资访关系更亲密丶更接近友谊的链接,林景和思量再三,还是把陈玥宁转给了王老师做咨询。
林景和心里一直有个想法。他叫上小姚,一起写了一份方案交给王老师。
十一月的江陵市已经冷到要穿羽绒服,几场冷雨下来,连枫叶都被打落了不少。江陵大学主干道上的梧桐叶已经全部落光了,如两排希腊神殿上笔直光洁的立柱,静默的立着。就剩草坪上的几株枫树,还挂着深秋最後一抹艳色。
主干道尽头的大学生活动中心礼堂大屏上挂着这周五的讲座海报:《“你有病!”“那咋的?”——关于大学生心理疾病病耻感》
林景和讲完走出大门,下午两三点的时间,天却阴沉的像是入了夜。阴云密布,细雨迷蒙,一阵阵扑过来,湿气夹着冷气,达到一种魔法攻击的效果。同学们本来还围在他身边问问题,全被推着像赶一群小鸭子一样赶走,催他们赶紧回宿舍了。他自己带的伞也被他借给一个没带伞的女生。
他冒着雨慢慢走出去,忽然若有所感的往台阶下看。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影举着伞等他。
林景和的心砰砰直跳。
那天之後,他和傅铭川几乎没再联系过。好多次他打开微信,一开始想问你感冒好了吗?後来又想问,你的AI咨询师项目,还需要我帮忙吗?可是好多次打好的字又被他自己删掉,终究一条也没有发过。
後来他也不再打开和傅铭川的对话框,难受的厉害的时候,就又去网站上写那本师尊和魔王的文,写出来的桥段全是虐身虐心虐的肝疼的。
他知道这样处理不够成熟,不够像专业知识丰富的,可靠的成年人。
可是正因为他自己也动心了,反而没法处理的很好。他一直在压抑自己,告诉自己,这样才是对的,但连他自己也没法否认,他真的很想傅铭川。
特别是在这个寒冷的雨天,他想起傅铭川也是在这里讲完讲座,而他路过时,一眼瞥见。
他三两步跑过去,那个人擡起伞。
“嘻嘻嘻,和宝,跑这麽快以为我是谁呀~”赵文瑄欠揍兮兮的脸从伞下冒出来,林景和的心一下子落下去,给了她一槌。
“行了行了,明天请你喝奶茶。”林景和钻到伞下,掏出纸巾擦着头发。
赵文瑄边走边戳林景和的胳膊:“哎,和宝,真没戏了?”
林景和装傻:“什麽啊,什麽戏啊~我不知道~”
赵文瑄冷哼:“呵呵。我看以前同学的朋友圈,傅总都到加州跟他们聚了,你说他还回来麽?”
林景和擦着头发的手僵住了。
“什麽?他。。。他去米国了?”
赵文瑄也陪着停下脚步。
“你不知道?”
林景和僵硬的摇了摇头。雨丝从伞沿飘下来,擦也擦不干,一层层侵入衣领。
他想起傅铭川给他打伞的时候,总是喜欢绕过他的肩头,把他罩在身体和倾斜的伞沿中间。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想,少年时候的幻想总会破灭,长大了的傅铭川会遇到真正应该遇见的人,过他真正该过的生活。
他也许不会住别墅,但如果不是因为林景和,他会在加州海岸的金色落日里享受海风,而不是住在江陵市老城区年纪比他们都大的老破小里。
“和宝,”赵文瑄担心的碰了他一下,“你怎麽哭了啊和宝?”
林景和伸手抹了一下。
“你伞打正点行不,雨水都进来了。”
虽然打了伞,江陵无孔不入的秋雨还是把林景和浸透了。他进了宿舍,忽然感觉疲惫跟着雨水一起湿哒哒的裹在身上,他慢吞吞坐下来,连灯都懒得开。
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窗前吹来的风把他激的打了一个激灵。
啊,我好像。。。有点抑郁状态了。林景和後知後觉的想着,又枯坐了半天,才慢慢把浸湿了的衣服脱下来。
那天回来以後,他把箱子里的厚衣服一股脑塞进衣柜里深处,这会儿最後一件常穿的毛衣也被雨水浸了,前面洗的又还没晾干。林景和只好去衣柜里翻,忽然从那堆衣服里摸到一个坚硬的方形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是那个在傅铭川那儿见过的小密码箱,上面贴了一张便签。
“密码是你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