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偷偷剩下的最後三锭银子,一人一锭,十分不舍地搁在了这几位大哥的手里。
直到这时候,这几个江湖杀手才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走进小木屋里。
在陆三跟那几个江湖杀手交涉的时候,崔邈已经爬到了柴蘅的面前,用牙给她把上身捆着她的绳子的结扣咬松开了一半,几个江湖人到了的时候,他又连忙假装什麽都没有做似的,因为伤口在地上喘息着。
他们的腿脚被捆得更加结实,捆完後,按照陆三的意思,这三个人中的领头的那个搓燃了火星,就那麽将火折子扔了出去。
一时之间,柴蘅只瞧见四溅的火光。
*
小树林里,到处是找人的身影。侯府的家丁全部出动,提着个灯笼在寻找蛛丝马迹。好端端的两个人,就这麽失踪,杨衍让侯府的人找的同时,也让周九去了一趟官府,所以此刻官府的人也跟着一起在找。
周九今早给杨衍背上的那二十道鞭伤抹药的时候,发现他原本已经快要愈合的皮肉因为他不肯养伤,又爱平日里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处理公文,所以又都绽开了。虽然心疼柴蘅这个夫人,但周九更能分得清谁是主子。
“那麽多的人都出动去找了,夫人不会有事的。”
“更何况,她身手一向很好,能带着您从西戎回来,就一定能平安地从歹人那里回来的。”
杨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听了周九这话後道:“在她眼里,我原本已经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再不去找她,岂不是坐实了狼心狗肺的名头?”
“那大人,你在路上步子迈的慢一点。如果遇到了夫人,疼就跟夫人讲。”
杨衍在这一点上已经十分清醒,从前的柴蘅眼睛里只有他,关心他,他身上有半点伤口,她都能第一个发现。他才不信柴蘅这几日愚钝到半点都没有注意到他步态的异样,只是觉得他活该,又或是懒得问罢了。
至于跟柴蘅讲他也很疼,无疑得到的会是一个白眼,严重一点她怕是还会故意一掌拍在他的伤口上。
他这一世自取其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做的太多了,没必要再做一回。
从柴蘅跟崔邈失踪到此刻,时间还太短。官府那边也没查出头绪,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地乱找。
“咦,这是什麽?”
到达树林西侧的时候,一个小衙役从地上捡到了一把刻刀。杨衍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是柴蘅的,她最喜欢雕木头,刻刀这个东西跟她的短刃一样更加是从不离身。可这一把刻刀又只能证明柴蘅先前走过这条路,并没有办法让大家清楚她到底去了哪里。
杨衍摩挲着那把刻刀,定定地站了一会儿,然後看了一眼四周围的路,一左一右分叉的两条路,指向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杨大人,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去?”小衙役挠着後脑勺,小心翼翼地问。
其他人都在树林的其他地方,这一片只有杨衍跟一个衙役,杨衍蹙了蹙眉头,最终心里赌了一把:“你往左边的小路走,我往右边的小路。”
火折子扔出去的那一刻,木屋里就燃起火来。柴蘅艰难地想要挣脱开手上的绳子,却实在太慢,崔邈继续前来帮她,帮她将手腕上的绳子彻底咬开。
待到她手能动了,能自己解开腿上的束缚了,火已经快烧到他们身上来。满屋子都是焦褐的味道,那滚滚的黑烟呛得柴蘅一阵咳嗽。
“柴姑娘,你先走,烟太大了,火也越来越大,你快走,我稍後跟上。”崔邈浑身都是血,柴蘅并不觉得他随後能自己跟上。
忍着周围滚烫的温度,柴蘅给自己解开绳索後,忙又去解他的。
崔邈不让她碰:“快走!”
已经开始有房梁和木板往下掉。
柴蘅充耳不闻,只低头将他身上的绳子先解开,然後扶着他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可天有不测风云,刚要到门口,这屋子里的一处横梁就又砸了下来,关键时候,崔邈把她推了出去。
柴蘅被推到没有火光的门外,但她不可能对着崔邈就这样见死不救,于是下意识地又要进去,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住了手腕。
杨衍顺着右边的路下来,一眼就瞧见了柴蘅。别人着火都是往外跑,就她往里冲,他气得脑子嗡嗡的,顿时觉得她简直是在找死。
“松开我!”柴蘅原先以为拉住她的是那个陆三,于是即刻抽出手,然後狠狠一巴掌甩在那个碍事的人的脸上。
等到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杨衍。
如果说她前几次打他,都各有各的原因,这一回,完完全全是他倒霉。
“道歉,柴蘅。”
杨衍脸颊处顿时升起一道五指印子,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盯着她,要她道歉。
柴蘅也没有什麽无缘无故打人的变态心思,看了杨衍後,觉得自己下手是重了一些,但此刻顾不上这个,又要往里冲,手腕再次被抓住。
“崔邈还在里面,我没时间跟你道歉。你要是再抓着我不放,就不是一巴掌这麽简单了。”再度被抓着手腕,柴蘅有些急了,于是用他一贯威胁她的方式来威胁他。
简而言之。
他如果再这样做,她会对他动更狠的手。
“我如果就不松呢,你能怎麽办,杀了我麽?”杨衍冷笑一声,嘲讽地看着她。
她现在才没这个时间杀他。
“我现在明明是可以救他的,杨衍,如果因为你,崔邈死了,我一定也会找人狠狠地打你一顿,然後再让你一命抵一命。”柴蘅将他从前的说话方式发挥得炉火纯青。
这话一出,原本还冷嘲热讽她的人,竟一瞬间被逼得眼眶略微有些发热。
“你不用去,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