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芥往前走了几步,卫栖山就像是刻意防着他,在他离牢门尚有五六步距离时转过身来,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他的右边脸颊。
方才进入地牢後,远远地就看见辛眠踮起了脚尖靠近他,卫栖山登时稳不住心神。
为什麽。
为什麽要亲他。
就算是铁了心要与他成婚,这还没到大婚之日呢,不可以就这麽便宜了他。
而且,你真的情愿吗?
卫栖山的手压在了惊虹剑柄,然後就看见周雪芥撤步,两人的距离拉开,看见辛眠拔剑去砍玄铁栏杆,没几下又被周雪芥从背後抱住,挣扎时连嘴角都在用力。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他又要挟你。
胸中怨愤之气翻滚腾涌,夹杂着妒忌和恨意,那道银光剑刃,卫栖山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挥出之後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发着抖。
他盯着周雪芥的脸,忽然擡起手掌。
周雪芥警惕地往後退了退,瞪着眼珠子上下扫他两眼,狐疑问道:“你要干什麽?”
卫栖山像是忽然惊醒,停在半空的手顿了顿,五指一根根握进手心,垂落身侧。
他晃了晃头:“没什麽。”
只是在想,离得那麽近,独属于辛眠的呼吸定然温柔地洒在了他的皮肤表面,正顺着毛孔往他脸下面钻。
肯定很舒服吧?
他想把那块皮撕下来。
那眼神看得周雪芥心里发毛,小声骂他:“有病。”
牢里,辛眠正蹲在地上,分出一缕灵识进入陈盼月的灵府,发现她的灵府已是混沌一片,是後来遭人毁损过,已经无法修复,所以会常常心智混乱,像是得了疯症。
再一探查她体内的情况,常年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很多皮肉都已经萎缩,筋脉淤堵,灵力运行得极为困难。
辛眠只好费了些功夫先稳住陈盼月的心神。
陈盼月的眼睛变得清明。
“你……”
刚一开口就被辛眠按住了双肩:“你说清楚,你如何会知道沉香阁,你说老阁主又是为何,你怎麽会认识老阁主?”
一连串的问题甩出,陈盼月很难记住,但挑了其中一个她印象最深刻的来回答。
“我是,老阁主从山下捡回去的一名弃婴,身上只挂着一块木牌,刻了个陈姓。”
她声若蚊呐,“老阁主给我取名为盼月,因为他一直盼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他们救了我,算是积德行善,老天爷若是长眼,定会满足他们的愿望。”
“然後就真的有了,老阁主觉得我是能给沉香阁带来福分的人,就没有再把我转手送人,留在沉香阁养着。”
说着,陈盼月忽然捂住了脸,肩膀耸动着啜泣起来:“是我对不起他……他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讨厌他们的孩子,那个小子,明明只比我小了一岁多,偏偏跟在我後面一口一个姐姐地喊着。从小我就知道,他们是为了要这个孩子才可怜我,给我一份吃食让我活着,左右不过是施舍于我。”
“我怀着这种心思长到了十八岁,那之後就不告而别,靠着从他们那里学来的一身本事,过了许久的逍遥日子,阴差阳错还拜入了朝天阙,被闻江看上,就嫁了他,直到他们亡故都没再回去过……”
辛眠安静地看着她。
许久等不到她继续往下说,才问道:“你说的他们的孩子……”
陈盼月又激动起来,一把放下了捂脸的手,露出脏乱不堪的一张脸,两只眼睛却晶亮异常。
她盯着辛眠,脸上骤然漾起狞笑。
“死了!”陈盼月尖声叫嚷,“他死了!哈哈哈哈——你爹,你娘,全都死了!!”
说罢,两只手猛地拢向辛眠的脖颈,十根手指扭成怪异的形状,无比尖利的染血的指甲就要刺穿辛眠的喉管。
她眸中浸着狠厉,小声喃喃:“所以,你也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