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眠犹豫了一下,擡起手替他把那滴泪拭去。
“一码归一码。”她说。
周雪芥没听明白,湿漉漉的眼睛垂下来望着她:“……什麽?”
“你复活我,是因为你心里终究存在着一抹良善,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也念着,但这些与旁人无关,与周雪微更无关,所有的好我只会记在你身上。”
辛眠揉着他的眼睛。
真像啊。
他和周雪微的眼睛是浑身上下最像的地方。
辛眠忽然想起自己握在手心里的那颗眼珠,托着它举到眼前。
瞳仁里添了一抹血色,方才就已干涸的眼珠此时却渗出些细密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手心。
“而且你看,她还有一点意识呢。”辛眠幽幽道,“听见你为了她这般质问我,都哭了。”
周雪芥定定地盯着那颗眼珠,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青。
倏地,他伸手去夺。
辛眠猜到了他的动作,手臂高高向後,袍袖顺着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她对周雪芥摇头:“不可以哦,这个是我的,你不可以和我抢。”
“还有,你不是问我们的婚事吗?”
听见这话,不只周雪芥,连带着一直默默站在辛眠身後的卫栖山都绷紧了肩颈,紧张兮兮地看着辛眠的後脑勺。
辛眠浑然不觉,自顾自看着周雪芥,“你也说过你并不介意我利用你,那现在呢,开始介意了吗?”
周雪芥一时无言。
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做出了那样狠绝的事,她却还能云淡风轻地问出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真是,真是……
周雪芥堵在喉头的一口气泄了出来,仰起头,喉结用力滚了滚。
细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
咚。
周雪微的头从他手里摔落在地,发出闷响,也敲在辛眠的心口。她眸子亮了亮,里面有明显的喜色蔓延开来。
周雪芥颤着嘴唇,艰难而吃力地从牙关挤出两个字。
“没有。”
他说,“我不介意。”
辛眠笑道:“那就好。这样的话,你可得想办法从周掌门手里保下我。”
身後忽有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接近。
一阵劲风从她身侧席卷而过,将她的发丝吹响眼前,短暂地遮挡了视线,馀光里看不清人。
风停,手腕又被牢牢握住。
待发丝垂落——不,其实根本不用看,辛眠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独自拦下那麽多修士的攻势,操控强悍的风场,卫栖山的消耗也是巨大,他站在辛眠身旁,脸色灰败地看着她。
“为什麽?”
辛眠疑惑擡眸:“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还是他?”
卫栖山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这人向来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他,那就要做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你杀了周雪微,周衍不会放过你的,他那种境界……”卫栖山说得有些快,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你会死的。”
说着,他看见从辛眠肩後洇向身前的一片红晕,瞳仁猛地一缩,立刻松开了她的手腕,动作快而轻地扒过她的肩膀。
一道剑伤。
被刹灵剑划破了皮肤,血迹绽放如朵朵红莲。
卫栖山迅速从身上翻出凝血生肌膏,在辛眠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给她上好了药。
辛眠看清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忍不住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个?”
“买的。”
“废话,难不成是偷的?”
卫栖山被她呛了一句,脸色却诡异地好了起来,眼底的重重阴翳一扫而空。
“之前你给我用过,我便记住了这东西的味道,去黑市上寻来的。”他低声道,“我把摊主手里的凝血生肌膏全买断了,改日都给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