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春嬷嬷指尖戳戳羡蓉眉心,语重心长:“今儿除了福晋与太子妃,别的福晋唇妆都错,若福晋不出错,反而表现得高瞻远瞩,力压诸皇子福晋一头,定会得罪人。”
“旁人定会猜忌,也许福晋早就得到宁寿宫或太子妃风声,才特意画对唇妆,故意看她们挨罚。”
“若今儿所有人都对,唯独福晋错,只能怪福晋倒霉。”
“曲高和寡,妙伎难工,需和光同尘,承人情,所谓人情往来,需你来我往,方能左右逢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今儿福晋必须与旁人一起错,独错不如衆错,错才是对,对就错了。”
春嬷嬷暗自庆幸,幸亏福晋今儿口脂用的浅淡,若不靠近些仔细端详,压根瞧不清是何唇妆,否则还真难力挽狂澜。
“。。。。”羡蓉哑口无言。
若当人上人活得这般如履薄冰弯弯绕绕,一句话能绕出八个意思,她宁愿生生世世当奴婢。
“方才四阿哥与福晋忒默契,还真是心意相通。”春嬷嬷满眼喜色。
“还真是,福晋反应忒敏捷,方才我竟没反应过来。”
羡蓉诧异,总觉得方才那一幕在哪瞧见过,熟悉的让她莫名惊悚。
“傻丫头,你又错了,方才无论你我二人是否反应过来,都不可轻举妄动。”
“四阿哥与福晋亲近,旁人只会认为二人夫妻亲昵,你我奴婢之身,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奴婢当衆接近主子,只能是主子急需奴婢伺候,福晋瞧见大福晋哭着出来,当即让奴婢凑上前理妆,是抖机灵瞅出大福晋为何受罚麽?”
“还是让大福晋觉得四福晋比她聪明?大福晋没开口,就知道大福晋错哪儿了?”
“那福晋还如何承大福晋的情?大福晋只会愈发恼怒,旁人一眼就知道她错哪儿,她却被太後下脸子,是她蠢笨,旁人都比她聪明吗?”
“嬷嬷,那太子妃岂不是鹤立鸡群?”羡蓉恍然大悟。
春嬷嬷面色凝重,点头:“太子妃是未来皇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轮不到你我操闲心。”
羡蓉仰头,看向被红墙琉瓦割开的四方天,囚笼般,窒息的喘不过气来。
脑子里乱糟糟,觉得福晋忒可怜,还不如嫁给池峥那穷书生,至少不必活得如此压抑。
宁寿宫内,楚娴跪在四阿哥身後半步之遥。
一踏入宁寿宫,悠扬马头琴声传来。
老太後正与咸福宫格格博尔济吉特氏闲话家常。
如今的紫禁城後宫里,也只剩下这二位博尔济吉特氏。
咸福宫格格博尔济吉特氏在康熙十六年已经入宫承宠。
二十年过去,仍只称咸福宫格格,直到康熙五十六年,才册为宣妃,膝下更是无子无女。
万岁爷对曾经一道打天下的草原黄金血脉是何态度,已不言而喻。
甚至连慈宁宫都不愿让太後居住。
太後本该住在慈宁宫,康熙爷却借口需时常悼念祖母孝庄文皇後,想将慈宁宫作为奉殿。
在朝臣反对下,康熙爷仍是一意孤行,执意将慈宁宫东配殿用以供奉祭奠孝庄文皇後。
慈宁宫里供奉亡灵,又如何能与亡灵共居?
甚至慈宁宫一度传出闹鬼事件,摆明就是不想让太後住在慈宁宫里。
太後与康熙爷这对母子博弈许久,终是太後败下阵来,主动找台阶下,开口说不敢与孝庄文皇後比肩,不配入住慈宁宫,遂挪到这宁寿宫偏安一隅。
老太後心里不痛快,自是有人要承受怒火。
大福晋娘家亲叔父曾任礼部尚书,太後被驱逐到宁寿宫,礼部尚书可谓功不可没。
这几日,万岁爷婉拒科尔沁进献贵女入宫承宠,不免又勾起太後伤心事。
今日即便大福晋谨小慎微,不犯任何纰漏,也难逃过苛责,她活着已是罪无可恕。
太後与咸福宫格格一唱一和,闲聊几句,扬手将压岁年礼分别赐下。
楚娴分得一对科尔沁进贡的巴林石雕如意。
一转头,竟瞧见三福晋董鄂氏面色古怪,手里捧着对雕琢惟妙惟肖的田黄玉梨对镯。
五福晋捧一对南红镶碧玺镯,目光落在田黄玉梨对镯,赶忙错开眼。
七福晋的赏赐是一套点翠千叶攒金牡丹头面,低头不语。
听闻三福晋董鄂氏年年在宁寿宫收到赐梨,梨同离。
先帝宠妃董鄂氏最喜梨花,董鄂妃曾居的承乾隆宫更是一树梨花盛放至今。
太後将对董鄂妃的怨念,悉数撒在三福晋董鄂氏身上。
即便贵为天家,也有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