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苦涩收回手掌,她的沉默已是答案,她要离开他。
马车缓缓行进,胤禛打马紧紧跟在马车一侧,行至苍震门,他三步并两步来到马车边,朝她伸出手。
楚娴垂眸不语,拐个弯将手放在羡蓉手腕上,被羡蓉与穗青一左一右搀扶,缓缓踏入苍震门内。
风雪夜,狭长诧寂的宫道愈发凄清,红墙琉瓦被漫天无情风雪覆盖,这一段路,将是她与那人此生一起走过的最後一段路。
她一步步丈量脚下的路,无声与那人好好诀别。
第五百三十一步,她站在乾清宫门前,长舒一口气,彻底走完与那人此生最後的情缘。
她含泪凝眸,看向那人清癯背影,一步步与他踏入乾清宫内。
胤禛方踏入乾清宫,迎面飞来一团揉皱的纸团。
“孽障!你就是这般苛待功勋之女!”康熙帝怒不可遏。
“汗阿玛息怒。”
胤禛屈膝跪下,忐忑摊开那团红笺,待看清楚红笺上的字迹,顿觉如遭雷击。
竟是大婚当日,娴儿画押的休书。
他记得自己并未在那休书上画押,而此刻,他的字迹跃然纸上。
没想到她为和离,竟敢冒着欺君之罪,在汗阿玛面前颠倒黑白。
他不敢辩驳,若辩驳,她仿冒他的笔迹是欺君之罪,他若不辩驳,则彻底做实休妻书。
她竟用命来威胁他,胤禛痛苦抿紧唇,有口难言。
费扬古凄凄呜呜爬到万岁爷脚边:“万岁爷呜呜呜呜,奴才该死,是奴才教女无方,才让小女不为四贝勒爷所喜,奴才该死。。”
费扬古老泪纵横:“千错万错都是奴才教女无方,奴才的女儿配不上皇族,奴才只求万岁爷恩准,让奴才将孽女带回去教导。”
“对外就说她死了,免得污了皇家体面。”
“费扬古,是朕教子无方,与你父女无关。”康熙帝俯身,亲自将哭哭啼啼的费扬古搀扶起身,转而对逆子怒目而视。
“逆子,你素来喜怒不定,不成想竟这般刻薄寡恩。”
“大婚之夜竟逼着嫡福晋屈辱签下休书,连结发妻子都无法善待的混账,朕又如何还能奢望你忠君仁孝。”
“费扬古,是皇家让你的女儿遭受屈辱,是朕之过,是这逆子之过。”
“不不不,是奴才的女儿配不上四贝勒,是奴才攀了高枝儿,万岁爷,奴才别无所求,如今孽女身怀六甲,皇家血脉才最打紧。”
费扬古涕泗横流:“若四贝勒瞧不上从娴儿肚里爬出来的小阿哥,奴才一并领回去,绝不给皇家添麻烦,奴才出乾清宫就立即会盛京老家去,死生都不再踏足关内半步。”
“汗阿玛,儿臣不愿与福晋母子生离,儿臣爵位只会交给福晋腹中嫡子。”胤禛焦急将休书揉成一团,塞入口中咽下。
“这休书,是儿臣一时糊涂,酒後失态所写,儿臣不认。”
“哎呦,贝勒爷,您怎麽把休书吞了。。”梁九功惊呼。
四贝勒竟在衆目睽睽之下,幼稚的将那封休书给塞入口中嚼碎咽下。
楚娴满眼错愕,下意识避开那人灼灼目光,从未料到那人会用如此幼稚的方式拒绝休妻。
“胤禛!这桩婚事你当初百般抗拒,如今顺你心意,你又要闹什麽?逆子!功勋之女岂容你如此作践尊严!今日朕即刻赐你二人和离,成全你。”
“汗阿玛,儿臣不愿!”
为了妻儿,胤禛顾不得尊严,一把抱住汗阿玛双腿,苦苦哀求:“儿臣知错,求汗阿玛给儿臣弥补妻儿的机会。”
“儿臣对福晋一往情深,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呵,那拉氏当年落水一事,你当如何解释?”
康熙帝冷冷看向心机深沉的四子。
“费扬古是九门提督,你就想尽法子娶他女儿,他如今致仕,你就瞧不上他女儿,别以为朕昏聩到看不明白为何佟佳氏会成为你的侧福晋。”
“梁九功,拿马鞭来!朕今日定要好好教训逆子,让他明白何为君臣父子,何为臣服。”
梁九功诶一声,拧身取来明黄马鞭。
胤禛满眼错愕看向福晋,委屈忍泪,虽说他当年的的确想过因费扬古是九门提督,捏着鼻子与她完婚。
可她落水一事,与他无关。
“万岁爷,您误会贝勒爷了,奴才落水与他无关。”楚娴焦急开口为那人辩解。
她虽想和离,但不愿污蔑他,害他背上杀妻恶名,被康熙爷厌弃。
“逆子,事到如今,那拉氏还在维护你,你可曾对她有半分愧疚!”
清脆鞭挞声回荡在幽冷乾清宫内,楚娴心口阵阵抽疼。
“儿臣不和离,死也不休妻,求汗阿玛赐死儿臣。”胤禛咬牙硬扛下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