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季柏半垂着眼沉默,想起几年前,因为和徐闻听吵架,哭得满脸眼泪的小姑娘。
後来小姑娘和徐闻听一块离开後,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小姑娘的身影再也消失不见,小五走过来问:“大人,您在看什麽。”
这时徐季柏才回过神,说没什麽。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种很奇异的气氛,奇异到徐季柏只能很远很远地看一眼,站在一旁,不掺和,也无从掺和。
今晚的孟茴很奇怪,他决心把这归咎于和徐闻听吵架了的缘故。
徐季柏半垂着眼,面色冷淡地戴上因为涂药而取下的手套,平静地说着违心的话:“他就是那个性子,但他很心悦你。”所以你不要难过。
右手手套掌心已经破了,可他无从觉察。
孟茴哂笑。
是了,在所有人眼里大抵都是这样。
她还没想好说什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两人默契噤声。
“他娘的,那狗官跑哪去了。”
“马车就在这,会不会是弃车跑了?”
“傻X!”那人反手照着他头来了一下,“车上还有个细皮嫩肉的娘皮子,这麽摔下来,那娘皮子还跑得动?”
被打的那人委屈巴巴地嗷一声:“可是我们都找三圈了老表!除了这个马车,什麽也没看到。”
那人不耐地啧一声,无声骂了几句,一招手:“走吧,去前面看看。”
……
脚步声渐渐走远,孟茴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她说:“外面有很厚的爬山虎,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应该吹偏了,但马车一撞就带下来,把洞口遮住了。”
很隐蔽的地方。
徐季柏尊重孟茴的隐私,没有多问,只夸赞:“是个不错的地方。”
孟茴笑了笑,就听徐季柏问:“怎麽没继续学画了。”
孟茴怔了下,想起几日前徐季柏要给她引荐画师的事。
黑夜里她舔舔唇,肩胛烧得慌。
孟茴前世到死也不过十九岁,在这个封闭的山洞里叫她很不好意思。
她缩缩脚:“……不是没学。”
徐季柏掀了一下眼皮,昏暗中看见一个蜷缩的轮廓。
“很久没画了。”孟茴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很久没画画,去听大师教导,学不会,辱没叔叔的名声。”
“不会。”徐季柏言简意赅。
“不会辱没您的名声?”
徐季柏:“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没有辱没一说,人人都明理,便也没了师者的名头。”
孟茴被徐季柏一套一套的话砸得晕乎乎。
徐季柏无声勾了一下唇:“喜欢画画吗?”
孟茴点点头,又想起徐季柏看不见她,便“嗯”了一声。
“那就去学。”徐季柏道,“不用怕。”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简单的几个字,可偏偏,被他说出口,就好像如山钧重,当真没什麽怕的。
孟茴脑袋乱七八糟,胡言乱语地点头:“不怕吧……”
徐季柏擡了一下眼,配合地答应一声:“嗯。”
“我会叫来上孟府,不明的直接问便是,你喜欢就可以。”
其实这话有点出挑了,但徐季柏还是说完了。
这是最後一个夜晚,他很珍惜。
这个时候,孟茴才算反应过来,知晓徐季柏一串的铺垫与安慰,不过是担心她是害怕名师的名头。
她不得不承认,徐季柏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叔叔。
不苛待,细致丶靠谱。
孟茴低低答应一声。
“睡吧,天色不早了,委屈你今夜在这歇一夜。”徐季柏说完起身,走远几步,避开这个叔媳的嫌。
孟茴点头,再次去确认了一遍春和状况稳定後,才寻了一个背风角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