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茴带着疲惫和愁绪,温声开了口:“抱歉,有劳大人了。”
戚齐容抓心挠肝的好奇。
他一展折扇,猛扇降温。
“嗯……没关系……没关系。”
他当即打了个哈哈,将孟茴带进府邸,往东走,“你就住这吧,在祁门这,我说话还是作数的,南直总督和徐季柏也有故交,你就放心在徽州住下。”
孟茴不意外徐季柏在京外有这麽多至交好友。
徐季柏就是一个稳重的长辈,靠谱又强大,任何和他细致接触的人,都很难不被他所吸引。
她抿着唇轻笑:“谢谢戚大人,只是有劳您常常将岭南的近况告诉我。”
“庄禾送了一批信件,日日达,起码比马车快,我那积了一批,这就给你拿来。”戚齐容先支了两个下人供孟茴使,然後去书房拿了几封薄薄的信纸来,递与孟茴,“都在这了。”
“有劳大人。”
“不必不必,我还以为这信是给我报近况的,我还莫名其妙呢。”
戚齐容讪笑,“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你。”
孟茴接过薄薄的信纸,强撑一个笑:“嗯,多谢大人。”
而岭南那边,三日前。
九月十九。
岭南乱起来的速度比谁想得都要快。
最开始四起的流言,是徐季柏勾结山匪。
後来说徐季柏阻挡朝廷改山为梯政策,广西布政使和中丞几个法子都被打回去,目的就是为了敛财,想将一亩十石的粮,压成四石,他从中一赚六石。
是夜,雷雨大作,广西衙门。
林德悠闲扇着扇子:“大势所趋啊。”
都台杨成握着虎符,面色迟疑:“他毕竟是圣上指派的封疆大吏,即便真得做了什麽……是否也该先禀明圣上?”
“有什麽好禀告的?他在岭南做了这些事情,我等又得了太後的旨意自然要抓他个措手不及,否则他一朝反应过来反咬我等一口怎麽办?”姚明轩哼道。
杨成仍旧迟疑:“可我们又没有证据。”
“证据证据都是人搜的,我以前是做臬台的,搜证据,那不是手拿把掐?”林德道,“只要我们先发制人得了先机,那什麽证据事实,还不都是我们搜集来盛给陛下?”
杨成还是觉得不妥,毕竟他是都台,用兵行兵是他直接管辖,如果真出了什麽事,私自动兵就是一桩大罪。
姚明轩最受不了他这幅样子,一拍桌子道:“是男人吗,爷们一点行不行,徐季柏无非一届文官,说来说去就是嘴皮子的事,把你我二人逼至绝境,只会动嘴皮子的,能有什麽铁血手腕?
“我等又是得了太後的懿旨,这是什麽?这是我们的护身符,就算出了事,那也是他们宫里头的事,我们不就是去宫里头办事的吗?以前得的那些银两多少都送进了宫里,有什麽好怕的,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杨成;“可宾州知府杨思维都不知突然失踪……”
林德脸立刻冷了下来:“宾州逼反良民,他不跑也是个死,管他做什麽,倒是你啊杨大人,这些年你僞造行军记录,从中获利了不少,若再这麽迟疑下去,等这位徐三爷把事儿全查清楚了,他拍拍屁股回京,我们可就要送着人头上去了。”
这话彻底压垮杨成心头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心一横,将虎符啪地拍在桌上,“干!”
……
有了虎符,广西衙门的兵无声包围了总督府,火把猎猎烧天。
府门大开。
院中矗立一道碎木枝捆立的高枝。
後方是一座宽大的红木椅,四方桌。
他们以为此时此刻丧家之犬的徐季柏,仍旧一身圆领红袍,乌金靴,白手套,膝弯上摆着一本看不清的书,持着朱笔随意勾写。
他平静看向来人:“诸位有何贵干。”
“徐大人打扰了,我等奉上面之名前来将嫌犯捉拿。”
“上面是谁,嫌犯是谁?”
“上面自然是宫里,嫌犯自然是近日坊间传闻颇多的。”
徐季柏轻疏道:“宫里,难道是圣上的旨意?”
“圣上太後的都一样,都是宫里的意思。”
“自然不一样,内阁司礼监都是专为陛下服务的,都只忠诚于陛下,若陛下和太後混为一谈,那内阁是否也要为了太後服务。如果他们不为一谈,那你们是否是专为太後服务的内阁?”
徐季柏搁下手中术式,平静地勾起唇:“你们可以慢慢想。”
他扬声:“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