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有观卿,有他在,总能照顾好这一大家子。
牢房没有暖炉,虽然眼下已经开春,却依旧冻得不行,姜曈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棉被,那是家里托人送进来的。
可不管怎麽裹,她依旧觉得冷,她在棉被中抱紧了自己,心里止不住地念起那个温暖的怀抱。
观卿,观卿,观卿……
她闭上眼睛,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念起他的名字。
正这时,耳边传来铁锁的响声,是有人开门了。
这个时间,大概是送饭的人来了吧。
姜曈依旧闭目养神,并没有理会的意思。
谁知那送饭的,把饭摆好後,却并不离去,而是咳嗽了一声。
这声音……
姜曈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站着的人穿着牢头的衣服,鼻子下粘着假胡子。
竟是阿乔!
“你怎麽进来的?”姜曈又惊又喜,压低了声音问道。
阿乔笑道:“我乔大侠手眼通天,就是皇宫大内,想进也能进,区区一个诏狱,还拦不住我。”
这个姜曈是信的,上辈子乔总舵主之所以能让皇帝都避忌几分,除了她在江湖上拥有的庞大势力外,还有她无孔不入的能力,就是紫禁城里面,都有她安插的人,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摸到龙床边,来个烛光斧影,试问哪个皇帝不胆寒呢?
“我家里可好?”姜曈拉住阿乔的手。
“你不问问你的案子?”
“有什麽好问的呢?我得罪的可是皇帝。谁能救我?”姜曈自嘲地摇摇头。
“襄王呀。”阿乔道。
姜曈一愣。
“襄王已经闹到正统帝面前了,说他有一幅米芾的真迹,被虫咬了几百个洞,全城也就你能帮他修复,他这个皇帝侄儿若是把你杀了,不光他那幅米芾真迹救不回来,他那一大府库的字画都保不住。他说他就指着这些字画度日,若是救不回来,他也就活不下去了。”
阿乔笑着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她:“还有那幅《八十七神仙卷》的事儿,襄王也跟他掰扯了一通,说以他观画多年的经验来看,那分明就是吴道子的真迹。襄王要求请百官辨认真僞,结果莫说分辨哪里是後补的神仙,根本就无人能看出修补的痕迹。”
她笑眯眯地看着姜曈:“你与观卿这一手合作无间,简直绝了。”
她说完神色又暗淡下来:“可惜了观卿的眼睛。”
“他的眼睛现在还没有恢复吗?他有日日去针灸吗?”姜曈忙不叠地问道。
“他……”阿乔的目光中露出一抹不忍。
“他怎麽了?”姜曈看出她表情不对,登时急了,“我叫他好好吃药针灸,他敢不听?!”
阿乔叹口气:“不是他不想好好吃药针灸,眼下也由不得他了。”
“到底怎麽了?”
“那日百官验看後,正统帝不得不答应放了你,可他答应是答应了,就是不下令放人。”
姜曈冷笑一声:“他这是面子上下不来。可这又关观卿什麽事?”
姜曈的话音未落,便已经意识到了什麽。
正统帝记恨的不过就是景泰遗孤的事情。而这件事情里面牵涉到的,其实并不只是姜家,还有当年藏匿景泰遗孤的苏家。
正统帝盯了苏观卿多年,一无所获。可是现在姜曈把景泰遗孤送到了襄王的手上,这正是向正统帝挑明,苏观卿这几年就是在演戏。
眼下他碍于帝王体面,杀不了姜曈,那必然得有另一个人让他出气。
姜曈像是被人一拳打在心口,脸上血色顿无。
“可是他没有由头呀,观卿规行矩步,平日连门都不出的,那狗皇帝凭什麽动观卿?”姜曈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那是恐惧,也是愤怒。
阿乔道:“後来有人上供了一个临本,证明你修复的那本,根本就没有还原原作的画意,是赝品。观卿便自己主动投案,他说画是他填补的,你毫不知情。”
“他也被关起来了?”姜曈抓住阿乔的手臂,满面焦急,“他不能被关起来的,他每天都要喝药,还要针灸的!”
“抱歉,我没能拦住他。”阿乔神色黯然。
姜曈丢开阿乔,急得在狭小的牢房中团团转。
姜曈心中暗忖,她不知道襄王为什麽会出手帮自己,或者是因为爱惜她那一手技艺,或者是看在景泰遗孤的份上,但是不论哪一个理由,他都不可能因此去救观卿。
而景泰遗孤就更指望不上了,他不过刚刚上了皇室玉碟,甚至正统帝都没有给他封任何的爵位,他根本没有那个撼动龙座的能力。
阿乔没有说话,留给姜曈时间消化情绪,她相信姜曈不会放任自己慌乱下去。
果然,在转了五六圈之後,姜曈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再出声之时,她的声音已经稳住了:“那现在的情况如何?正统帝是什麽态度?”
“襄王那边露出来的口风是说,你应该不会有事了,出去只是时间的问题,观卿就……”阿乔不忍把话说完。
“按咱们原来的计划来吧。”最终,姜曈在沉默了一会儿後,这样说道。
阿乔沉声道:“怕是来不及。”
她们要扶持景泰遗孤上位,耗时日长,而苏观卿的生死就在正统帝的一念间,未必能等到她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