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又叹了口气:“治是能治,不过……”
眼看大夫犹豫,姜曈忙道:“药费不是问题。”
大夫摆了摆手:“不是钱的事儿,而是要想治好,就得把错位的骨头断开,重新接骨。这无异于又是一场酷刑。”
苏观卿的脸色有些发白,到底十指连心,之前受刑的痛苦还在眼前,更何况他看不见,其馀感官只会更强烈。让他再来一次,便是他一向心性坚定,也不免生了惧意。
“那,那用药呢?能不能缓解一二?”姜怀山问道。
大夫一脸悲悯:“针灸药物之效,不过聊胜于无。”
姜曈见苏观卿一脸抗拒,便蹲下来,握住他的手:“观卿,要不咱们忍一忍痛,先把手治好。”
苏观卿犹豫了一下:“我……我想先治好眼睛再治手。”那样至少痛感会减轻一点。
钟婉词一见他们毫不避人地就这麽手拉手,急得掐了把姜怀山。
早在看到姜曈动作的时候,姜怀山就眼皮一跳,瞪了半天眼,偏姜曈一门心思都在苏观卿身上,愣是没往老爹身上瞧一眼。
姜怀山清了清嗓子:“劳烦大夫先开药吧,断骨重续的事情,回头等这孩子想通了再说。”
“诶,好。”
等到打发走了大夫,姜怀山又同苏观卿说了会儿话,大致也就是问了问他在牢中的情况。
仆役过来禀报说西厢房已经收拾妥当,姜怀山对那仆役道:“你搀着苏公子回房吧。”
可姜曈哪里肯让别人来扶,自己就扶着苏观卿站起来了。
“曈曈,你留下,爹有话跟你说。”姜怀山道。
“稍等,我先送观卿过去。”姜曈并不理他,扶着苏观卿就要走。
“姜曈!”姜怀山耐心告罄,又开始吹胡子瞪眼。
苏观卿听出不对,忙温声劝道:“曈曈,我没关系的,你先陪伯父伯母说话吧,我就在西厢房里,不会跑的。”
姜曈见他如此说,便也就没有坚持,只叮嘱那仆役小心搀着。
待得苏观卿走远,姜怀山怒道:“姜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知道。”姜曈神色平淡。
“你不知道!”姜怀山拔高了嗓音,“你要是知道,你会帮他沐浴?还跟他这麽……这麽……”他双手比划,模仿姜曈适才拉苏观卿手的姿势,“成何体统!”
“观卿的手伤成那个样子了,你们也都看见了,我不帮他,他没办法自己沐浴洗头。”
钟婉词红着眼睛道:“可是曈曈,你已经与小殿下订婚了,如果同观卿的事情传出去,所谓人言可畏,你的名节……”
姜曈擡手打断她:“我与观卿并无逾矩之处,又何惧人言?”
“胡闹!”姜怀山一拍桌子,“你看看哪家待嫁的姑娘跟你似的!”
“爹,难道你这就忘了,观卿是因谁入狱,又是因谁废了这一双手?难道爹是想让我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吗?”姜曈冷冷道。
“你!”姜怀山给她一通抢白,差点气结。
钟婉词忙给他捋胸顺气。
“要报恩,有的是办法,谁说就得把自己搭进去了?”钟婉词道,“曈曈,我知道你心疼观卿,咱们可以养他一辈子,咱们家这麽多的仆人,难道就没人能照顾他了?非得你自己亲自来管?”
“别人管,我不放心。”姜曈道。
眼见着姜怀山与钟婉词还要说什麽,姜曈摆摆手:“爹,娘,你们不用再说了,此事我有分寸。”
她说话的架势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倒像个威望素着的老太君。这麽一开口,竟就镇住了姜怀山与钟婉词。
及至姜曈已经擡步出了房门,姜怀山方反应过来,咆哮了一声:“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观卿安顿好没有。”姜曈头也没回,甚至也没有停步,眨眼就消失在了门外的竹丛中。
“你看见没?你养的好女儿!像个什麽样子!这个家,我看她来当好了!”姜怀山身体本就羸弱,此时有些站不住了,脱力地坐了下来,却又气得把桌面拍得“咚咚”响。
钟婉词急得直跺脚:“怀山!这可怎麽办?难道就任由她胡来吗?”
姜怀山缓了缓,道:“等着婚後就好了,婚後她嫁到郕王府,难道还能把观卿也带去吗?”
“之前观卿不在还好说,眼下观卿回来了,你当真觉得,曈曈还肯嫁给小殿下吗?”钟婉词问道。
姜怀山闻言,心中陡然一惊:“按照陛下的旨意,小殿下要成婚之後,才能承袭父爵,如果曈曈悔婚,小殿下袭爵之事,岂不成空?”
钟婉词还在絮絮:“呐,其实我无所谓曈曈做不做王妃的,但是观卿这情况……哎,不是我无情,我就这麽一个女儿,这男人要是没选好,一辈子吃不完的苦呐。”她说着,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婚姻,还愤愤地刮了姜怀山一眼。
姜怀山哪里留意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他满脑子都是——我姜家不能对不住先帝!
“不行,不能任由曈曈这麽任性下去!”姜怀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