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婉词红着眼睛问他打算去哪里落脚。
苏观卿茫然一瞬,方想起自己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怔愣了一会儿才道:“我打算先在客栈住下,之後再做打算。”
“既然无处可去,何不暂时留下?”钟婉词大大的眼睛希冀地看着他,“难道你就当真舍得离开曈曈吗?”
苏观卿鼻头一酸,遮掩似地低下头:“小侄以後会常回来探望二老的。”
“谁稀罕你探望!要走就赶紧走!”姜怀山吹着胡子拍桌子。
“怀山!”钟婉词瞪他一眼,又转向苏观卿,“观卿,伯母一直说,姜家就是你家,你随时想回来就回来。”
“是,小侄定会常回来的。”苏观卿一个头磕下去,久久没起来。
钟婉词也背过身,用帕子捂着脸。
苏观卿从後院出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东面的游廊而去,路过书房,他停在门口,踟蹰着不肯去敲门,也不肯就走。
书房中,姜曈正为一幅花鸟设色图全色。
赵雀生立在一边看她补画。
工笔画较之水墨画就麻烦多了,颜色不许一次到位,得由浅到深一层层地染。染几层,又要上一次胶矾。最是费功夫。
赵雀生站了一早上,有些尿急,又不敢开口让姜曈停下来等自己。还是姜曈发现她扭来扭去,方擡头问她:“想出恭?”
赵雀生忙不叠点头。
姜曈道:“去吧,我正好也歇会儿。”
赵雀生大喜,跟个小猴子似的,“噌”一下就往外蹿去。
姜曈刚搁下笔,就听到赵雀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师父?你今天要陪我们修画吗?”
姜曈心中一动,心里头忽然升起一种酸酸软软的感觉。
“不是要出恭吗?还不快去?”姜曈快步走出来。
“是!”赵雀生立马往外跑。
姜曈这才转向苏观卿,待得看清苏观卿背上的包袱,她正要勾起的唇角便又垮了下去。
赵雀生的脚步声已经迅速远去,书房门口只留下姜曈与苏观卿四目相对。
“你要走?”姜曈开口之时,所有的情绪都被她强行按了下去。
“……是。”苏观卿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
姜曈问道:“你买了宅子了?”
苏观卿摇了摇头。
“等着。”姜曈说完,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苏观卿的心中,升起一点小小的希望来。他跟在姜曈身後,走到了东厢房的门口,便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
少倾,姜曈出来,将一把钥匙递给他:“拿去。”
“这是什麽?”苏观卿愕然看着她手中的钥匙。
“就是咱们之前住过的那个小宅子。你既不想留在这里,到那里住也是一样的。”姜曈说着,又把钥匙朝他的方向递了递。
苏观卿却不肯接:“我不要。”
“宅子太小,的确配不上苏侍讲的身份,苏侍讲暂且委屈将就一下吧。”
苏观卿连连摇头:“我不是嫌弃,我……”
……我只是不想触物伤情而已。
“……我有地方住。”苏观卿最终这样讲。
“那就好。”姜曈也不问他住哪里,她擡头看到赵雀生咚咚咚地跑回来,便道,“我就不送你了。慢走。”
“师父要去哪里?”一身轻松的赵雀生这才留意到苏观卿背着个包袱。
苏观卿的目光一直勾在姜曈身上,直至她进了书房,他才转向赵雀生:“师父要搬走了。”
“搬去哪里?好端端的,为什麽要搬走?”赵雀生惊愕不已。
苏观卿揉了揉赵雀生的脑袋,强笑道:“师父走了,你要好好听老师的话,不可惹老师生气。”
赵雀生的眼眶红了:“那师父还回来吗?徒儿还能听到师父讲课吗?”
苏观卿点头:“会回来的。以後师父每逢休沐日,就会回来看看,到时候检查你的功课。”
这个世界上,对他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这里,就算曈曈不欢迎他,他也会腆着脸上门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姜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