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夏油和往常一样,并没有把这颗脑子放进他的头部,他只是一直看着我的各种举动,然後笑着单手抱住了这颗脑子,夸我道:“小陵真厉害呢。”
夏油和我一样都是脑子掉出来的身体,但他又和我不一样。可能是才成为身体没多少年纪,他完全不知道应该主动去捞脑子,完全不知道要去主动寻找离开的人,就连这里的火也还是我帮忙点起来的。
我第一次碰到还需要我照顾的人,不禁燃起了几分作为前辈的自豪感。我拍拍胸膛:“没错——无论碎成多少片,我都会帮夏油拼好!”
“好,”他轻笑着,微微偏转另一只手的方向,用一种不轻不重的力度牵住了我的手,“我们回去吧。”
“不去找你的部下们了吗?”我眨眨眼,转身望向远方的血水,“他们或许只是在找你的路上迷了路……?”
“迷路吗……”在我这个角度看不清夏油的表情,而下一秒他又转头对我温和地笑道,“小陵,要听故事吗?”
“要!”我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什麽故事呀?”
“《辛德瑞拉》。”
他一边给我讲故事,一边牵着我的手,带着我慢慢往回走。
夏油说话的声音一直沉稳又温和,讲故事时还带着娓娓道来的沉浸感。
明明前方是血水,恍惚间我却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我正独自坐在没有活人的乱葬岗里,望见了不远处街道上被长辈牵着走的孩童。
——现在有人牵起了我的手。
我的手下意识收紧。
于是夏油看向了我:“怎麽了?是对辛德瑞拉和王子幸福在一起的结局有异议吗?”
他刚刚正讲到故事的尾声。
“其实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就觉得很不合理,”夏油首先说出了他自己的观点,“王子爱上的是辛德瑞拉施了魔法後的模样,对她的其他事情一无所知——在知道一切之後,他难道不会改变想法吗?”
“还是说辛德瑞拉之後也一直隐藏自我,只以光鲜亮丽的虚假形象出现,才令这样的结局成立?”
夏油看向了我——
“小陵,你又是怎麽想的?”
明明我知道夏油和杰是两个人,但此时我却莫名想起——杰问我如何看待脑子时的语气。
我想了想:“其实我没觉得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
“是吗……”夏油似乎松了一口气,“你是觉得隐藏自己的这一做法没有问题,还是认为展露一切後会被接受?”
“嗯?和那些没有关系啊?”我理所当然地说道——
“毕竟这是辛德瑞拉的梦呀。”
明明我的想法很普通,但夏油杰像是从未听到这样的说法那样,此时微微睁大眼眸。
我迷茫地眨眨眼,接着向他解释道:“故事中是那只水晶鞋被王子捡到,最终帮助王子找到了辛德瑞拉——可是明明十二点的钟声都已经响起,被施加魔法的水晶鞋应该消失了呀?”
“所以——事实上真的有这样的水晶鞋落地了吗?”
明明我说的都是正常的推理,但是夏油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僵硬。
“且不说一开始神仙教母的出现是不是幻觉,我觉得至少从理论上该消失的水晶鞋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辛德瑞拉的梦境了——”
“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那只是在火柴的灯光中看到的虚幻水晶鞋。”
夏油现在的表情却像是吃了一嘴碎玻璃渣,扎得他说不话出来。
“她一定是被继母安排了太多的工作,所以産生出这样的幻觉了吧?真希望梦醒了之後,现实中的她能好好休息呢。”
在我为辛德瑞拉送上衷心的祝福时,夏油已经牵着我走了回来。他把我抱到火堆旁边的那只咒灵上,然後自己也坐到了另一侧。
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沉痛道:“……我真不该给你讲《卖火柴的小女孩》……没想到现在《辛德瑞拉》也成了一场梦……”
嗯?我开始迷茫——夏油他给我讲了吗?可这不是杰前天晚上给我讲的睡前故事吗?难道我记忆出现了问题?我想不明白,于是放弃了思考。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强调,我严肃地看着夏油:“《卖火柴的小女孩》是永远的神作!我的感想如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着杰当初给我读的抑扬顿挫向夏油感叹道——
“(变成猴子)(抢夺路人的香蕉)(飞入丛林)(在藤蔓中荡来荡去)(在藤蔓中荡来荡去)(在藤蔓中荡来荡去)(高声吼叫:老师是神明!)(高声吼叫:老师我是您的猴子!)(在藤蔓中荡来荡去)”
夏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