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以画什麽呢?我看着空白的画纸,又开始迷茫。
纸面白白的,就像是我空空的脑子。
我觉得我和它好像,于是这个时候我什麽也不敢画上去了——我只是在看着它出神。
“不用想太多,其实小陵你一开始,在开漫画连载之前,也画过不是杰的画,像是无量空处美术馆,像是剧毒蘑菇图,”这时夏油出声,然後靠近了我的白纸。
他不知何时已经咬破了他的食指,然後他用赤红的血液在我的画纸上划出一条长横——
“你看——画下一笔很简单,就算是现在的你也没有问题。只要像现在这样,简单的一笔,再是简单的一笔,小陵你就可以画出一幅画了。”
“小陵也试试看吧?”
白白的纸面上出现了一缕赤红,于是看起来不再那麽那麽空空如也,我眨了眨眼。
这长长的血线就像是打破了某种界限,于是我感觉原本空空的脑袋里好像也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我注视着这张纸。
恍惚间画面竟开始变化,我隐约望见了这条血线不断延伸,然後朝着四面八方蜿蜒,于是构成了一张桌子——我的办公桌。
然後那条血线又开始游走,我望见了这张血桌上也出现了白纸,我望见了给白纸画上血液的夏油,望见了此时坐在桌旁椅子上看着画的我。
我从那根崭新的血线中,望见了一段崭新的故事。
我突然感觉自己又能画了。
我咬破了食指,将沾血的指尖按在那根血线的尾端,然後向下一滑,新的血液就这样顺畅地流出,然後新的故事就这样开啓了。
我画上了窗外皎洁的明月,画上了这一张办公桌,画上了如今正在桌旁绘着血画的我,画上了在一旁小憩的青鸟,画上了旁边安静又含笑注视着我的夏油。
我在前段时间画了好多好多幅画,照理说我现在应该很平静。可当我飞快画完这张画时,我却难以抑制地激动,跳起来直接抱住了旁边的夏油——
“我又能画出来啦!”
夏油非常娴熟地接住了我,然後在我说完後笑着夸我:“小陵真厉害。”
激动完之後,我又想起了我没有经过夏油同意,就把他直接画了上去,万一他不喜欢这样怎麽办,于是我此时把画纸翻转不给他看,又抓着他的袈裟,假装这次没有把他画上去地问他:“我之後可以画夏油吗?”
“这……”夏油看起来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此时微微睁大眼睛,漆黑的眼里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倒影。
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中晃过了很多情绪,但是还没等我看清,又重新回归黑暗,只剩下一片朦胧的虚无。
他沉默了几秒,然後笑着对我说:“像我这种人,小陵就不要画上去了吧?你可以画那些美好的东西。”
“哦,”我明白了他不想被我画。我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然後怏怏地拿起画,下一秒就要撕掉。
“等等……”夏油飞快地伸手,阻止了我的动作。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难以置信——
“小陵这张画,里面还画了……我?”
我搞不懂夏油在想什麽,总之点点头,把画递给了他,然後指了上面的赤红图案:“对啊——这是你。”
这时我想起了我刚刚其实根本不需要特意遮住我的画,因为基本上没人能看得懂我的画。
像是果戈里看到我的画满脑子都是自由,太宰看着我的画只想着自杀,织田看到後会想到牢饭,梦野根本不在乎我在画什麽,其他人则有各种各样的解释,总之评论区的各种评论令我迷茫至极,只有芥川能看懂一点,但是他完全不理解里面的情感。
夏油接过了画,看着上面的图案愣愣地出神,半晌看着画重新笑了起来,只是语气很复杂:“谢谢小陵……可是像我这种人……”
他似乎是有点高兴,但是又好像有点不高兴。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麽,不过我记得杰说过有些人看到我的画会有不良反应,我觉得夏油现在就有点精神错乱。
这种和接收不良的电视机一样,拍一拍就能好。
我干脆直接伸出手,直接就给他脸上打一个巴掌,清脆的声响在室内响彻。
夏油下意识捂上了脸,像是没反应过来那样,此时有点茫然地看向我。
我单刀直入地问他:“你如果不喜欢的话,那我就撕掉了它——所以我到底撕不撕?”
照理说,莫名其妙被我打了一巴掌,一般人在反应过来後都会打回来,但是夏油没有。
夏油在被我打完,并且听完我的话後,依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他只是低下头看画,于是漆黑又柔顺的头发就这样垂了下来,非常安静地散在他的肩膀上。
他沉默地看着这幅画,就仿佛在注视着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最後带着几分请求地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