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似乎做了很多事,但是又好像什麽都没做。就像是当初帮羂索做事,最後只剩下一场空那样——我知道我破坏掉狱门疆後,夏油也会离开我。
我现在真的好想回到棺材里躺着,什麽也不干什麽也不想,忘掉即将自己一无所有的事实。
但我继续说了下去,就像是自己在做任务:“不用担心,现在我已经帮你夺回了你的身体,我会好好保管的。接下来把你弄出来後,我还会帮你和你的家人们——”
“等等,小陵……”咒灵夏油有些慌乱地打断了我的话,“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又令你産生了误解——我的意思是,我没想要出来,也不需要你想办法把我弄出来,更不需要你其他的事情。”
他在说什麽?我感觉思绪乱乱的,竟是有些听不懂他在讲什麽:“可是,不是我害夏油进的狱门疆吗?”
“不是,”咒灵夏油沉默了几秒,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对我自首或者忏悔那样说道——
“对不起,其实是我自己人渣。我本来完全可以对咒灵使用无为转变,让狱门疆误以为那是你,然後用咒灵把你拉出来,这样关进去的就只是咒灵了——但是我没有选择那样做。”
夏油认真地看着我:“我被关进去完全是因为,我想这样拉小陵出来,我也想这样被关进去。”
我感觉思绪更加乱糟糟,现在更加听不懂他在说什麽了,但是夏油好像知道我听不太懂,于是又开始解释——
“我知道小陵一直在害怕别人离开你,也确实有很多人离开了你。你希望有人留下,你做了很多很多事情试图留下别人,但是你知道这样也无法令别人留下。”
“但是你不相信有人会留下,更不相信有人会无理由地待在你身边。”
我的手微微收紧。
“所以我想以一种物理上也无法离开你的形式,留在你的身边。”
咒灵夏油指了指狱门疆,然後对我微笑道——
“狱门疆将我锁在了这里,任何人都带不走我,包括我自己——我会在狱门疆里一直陪着你,至少一千年。”
照理说狱门疆应该是冰冷的,但是可能是夏油拿着久了,我竟感觉一种暖意顺着冰凉的外壁传来。
被关进去照理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是我这时发现,夏油杰觉似乎觉得这样的囚牢更加适合他,甚至连把狱门疆送给我也是一件好事,于是他笑容里没有一丝苦涩。
整个事态的发展都很奇怪,但是我高兴了起来。
如果这也可以的话……我抓住了夏油的袈裟,进一步要求道:“千年之後也要陪我。”
咒灵夏油轻笑了一声,柔声对我说道——
“当然可以,小陵想要处置怎麽这个狱门疆都行。”
“如果小陵想见我,那等千年之後,狱门疆自然打开的那一刻,我希望看到小陵能无忧无虑在欢笑着。”
袈裟在我的手中渐渐消失,而咒灵夏油也不断消散,最後连笑容都散在空中,只剩下我手中的狱门疆。
变成脑子的羂索躺在地上。我知道羂索不会甘心被变成一颗普通脑子,所以肯定会自尽——果然他现在已经死亡。
照理说,即使是死亡的脑子,我也愿意打开头盖,将其放进去,但是我现在完全不想把羂索放进去。
我现在拿着狱门疆,看到了不远处的积水坑里,映出了我的面容,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
之前我不理解夏油为何说他需要我,我觉得他是需要我帮他打败羂索夺回身体,可是现在,狱门疆落在我的手中,我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终于发现夏油看着我的目光,竟像是看着将他固定在此世的锚。
我见过很多死亡,我知道将死之人是什麽样的,也知道他们在想什麽。我知道如果我不再需要夏油,夏油就会自尽在狱门疆里,去迎接属于他的死亡。
在夏油进入狱门疆,落入我的手中之後,我终于发现——
原来夏油确实需要我。
我压不下嘴角笑意地摘下了帽子。
——夏油不会死的,因为我也需要他。
明明我依然没有脑子,但是我莫名不再害怕别人知道我没脑子这件事了。
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存放夏油,并告诉夏油我需要他。
于是我终于又一次打开了头盖——
就像是曾经放脑子那样,我把狱门疆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