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沉看着赵总对傅秦临的谄媚,也大差不差猜了个七八成。他沉默不语地听着医生的各种嘱咐,眼神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立交桥上。“肖沉。”肖沉神游天外了很久,被人突然叫了一声,眼神呆滞地看着那个叫他名字的人。傅秦临站在原地,似乎是踌躇良久才说出的这句话,他缓缓道,“回家。”肖沉的脸转向窗户那边,没有回答。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奶白色的纱帘被人拉了一半,透过中间仅有的缝隙可以看见窗外华灯初上,听见夜风缓缓拂过的声音。“跟你回家?”肖沉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仿佛话里有勾子似的,傅秦临抬起头,一直僵硬的肩膀松懈下去,“嗯,跟我回家,现在。”留下孩子“我约了后天的手术。”屋里静静的,偶有窗外蝉鸣的声音。室内就开了一盏镶在床边的小灯,肖沉的侧脸被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看起来有些疲惫。“我替你取消了。”傅秦临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似乎知晓肖沉不愿看他的脸,便完全背对着对方。肖沉没有再搭话。“我不想留下他,不想他长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肖沉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鼓起了一个大包,像一个正在被打气的气球,膨胀膨胀再膨胀。其实他此刻心中的想法,和他要说出的话截然不同。他希望有人马上把他抱在怀里问他,怎么会没有爱,你到底在想什么,没有爱怎么会有宝宝肖沉知道这些想法太荒唐了,可是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因为他期待心中的那个膨胀的包被人戳破,实现。可是并没有。傅秦临早已经不是那个追着车跑几公里,站在肖沉家楼下打几十个电话追着他问为什么不回消息的少年了。床边陷下去的一片突然弹起来了。是傅秦临起身了。肖沉看着他离开,关门。肖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做作。多少年了,他还是没改掉自己这个真话不出口的毛病,别扭死了。如果这是九年前,他大可在傅秦临爱他爱得昏天黑地时闹。但现在,他有什么资格冲他闹?两个毫无干系,甚至在公众眼里拼个你死我活的对家,坐在病床上,一个冲另一个娇滴滴地撒娇?可是肖沉又有些委屈,明明九年前一言不发就消失的人是傅秦临,可是为什么当年说走就走,现在他说回来就回来,让肖沉跟他回家他就回?他肖沉又不是没人要的狗。出去了十几分钟了,肖沉看了看表,走廊上传来护士推着轮椅走过的声音,骨碌碌的,好像压过的不是地面,是他的心脏。肖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肖沉,傅秦临也不是当年那个傅秦临,所以,肖沉不知道傅秦临听了那些话后,还会不会回来。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傅秦临右手拎着一个大保温杯,左手捧着一碗面走了进来。外面似乎下起了雨,塑料包装上沾着雨滴,傅秦临的外套几乎全部湿了。打开塑料袋,里面的面条被塑料遮蔽完整,没有被淋到雨。细细的黄色面条蜿蜒地盘旋在纸盒里,还在冒着热气。傅秦临把外套脱了下来,随手一丢,抽出筷子就开始挑面,他边挑边吹,想让热气快点散去。这是干拌面,上面覆盖着一层奶酪色的花生碎,和小葱拌一起,口感会非常好。看着傅秦临手上的动作,肖沉的思绪恍然穿越回了他们中学的那个夏日炎炎的课间,大课间的铃声一打响,几个男孩子们便飞快地从教室后排掏出自己的篮球,兴冲冲地边拍边往门外跑去。戴着眼镜的秃头教导主任边骂边赶,男孩子们一边做鬼脸一边抱着篮球飞快地跑下楼梯。那时冲下楼的人里就有傅秦临,肖沉嘴馋,但是他抢不过那些打完球跑去小卖部挤成一堆的活泼男孩子们,他只得拜托傅秦临帮他带点吃的。久而久之,傅秦临每天课间回来,会习惯性地给肖沉带一份面。有时候傅秦临回来得晚,肖沉吃得又慢,上课之后两人就会蹲在桌子底下,傅秦临一边给他挑面,一边和他一块吃。两双热乎乎的筷子,总是在一张小小的课桌下抢花生碎抢得热火朝天。那时候的夏天,日子总是很慢,很慢,就像要定格在永恒一样。“快吃,再不吃要凉了。”傅秦临见肖沉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便催促道。肖沉哦了一声,接纸碗时不小心碰到傅秦临的手。触碰的温度面积仅仅一毫米,肖沉却半天回不过神。“怎么不吃?”傅秦临低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他刚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正偏头观察着肖沉,“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