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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未曾见知音第二章（第2页）

“出去晨跑，顺便买了早餐。”辜曦左手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将就吃吧。”

宋乾宁的吃相很斯文，某种角度上像只优雅的家猫，但他吃的速度很快——小口小口但不断地嚼着油条，导致腮帮子一直鼓鼓的，看上去又像冬天囤粮的仓鼠。把油条解决完，他立刻端过豆浆，速度快得辜曦都担心他消化不良。他说：“吃慢点，这麽赶做什麽？”

“不赶不行啊。”宋乾宁塞着一嘴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今天还得去小石潭公园呢。”

小石潭公园位于H城东南，毗邻新开发的高新科技特区，其前身可追溯至光绪年间盐运使的私邸。园内黛瓦白墙，苏式园林风格典雅，中心有一椭圆形石潭，奇石环绕，池水清澈，古朴幽静。旧时这里并非随意可进，只有手持鎏金帖的文人墨客方得窥其幽静。近年来市政重新对公园进行了修缮，并取消入园限制，直接面对公衆开放，小石潭公园因此成为附近市民休闲游玩的热门场所。晨练散步的丶遛猫遛狗的丶亲子出游的，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宋乾宁带着一捧花店刚摘下的黄玫瑰，和辜曦一同步入公园。他随身还带了一幅素描，画上的人是昨晚拜访南柯精品屋的那位盲人男子。

“画得很像。”辜曦看了一眼，说道。

“苦哈哈的设计狗，也就这点本事能糊口。”宋乾宁耸耸肩，随口回道。

一日之计在于晨，正是一天中公园里最热闹的时候，林荫道上人头攒动，辜曦一不小心就被一个拿着捕蝶网追蝴蝶的小姑娘撞了个满怀。小姑娘仰起脸，看着面前这位大哥哥阴晴不定的脸色，脸颊瞬间鼓成了糯米糍，瘪瘪嘴，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宋乾宁见状，立刻蹲下身，温声哄了她几句，顺便指了指不远处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小姑娘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你之前在这里守了一个星期？”

宋乾宁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根据那位客人的说法，他要找的人年纪应该较大，长发，腿部有残疾，我在小石潭公园各处找了一周，几乎逢人就问，但完全没有发现符合特征的人。”

他扶额，又回想起了那些日子昏天黑地的蹲守，“那几天我天天一早就来，还带了望远镜，在公园各个入口观察人流。看见年纪稍长丶留长发的女性经过，我都会留意她们走路的姿势，生怕错过一个可能符合条件的人。”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有一次，遇到一个坐轮椅的长发女孩，我拿着画像上前询问，结果对方的男朋友以为我是人贩子，差点报警。”

辜曦放慢了脚步听他描述，视线扫过来来往往的行人：“既然客人说‘他会在小石潭公园等她’，那说明这是一个约定。但约定通常是有时效性的。如果约定的时间早就过去了，那无论我们等多久，可能都没有结果。”

“我也跟他说过这点问题。”宋乾宁叹了口气，“但他除了这点信息，什麽都记不起来了。我这几天也拿着画像询问了不少常在公园活动的市民——晨练的，遛狗的，陪孩子散步的——可他们都说没见过这个人。”

“画作和照片不同，就算是照片，很多人对每天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不会有印象。”辜曦顿了顿，“不过，我们昨晚有了新的线索。现在如果换一个问题，‘这里有没有盲人驻唱’，也许就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一整个上午，宋乾宁和辜曦都在寻找有关盲人歌手的线索。他们走遍了小石潭公园的每一处角落，从入口的公告栏到临水的石阶，从儿童游乐区到静谧的长廊小径，两人一边观察一边找路人询问，有时候为了不显得突兀，宋乾宁还会主动陪人聊几句天气和花期，才试探性地问起“有没有在公园见过弹吉他的盲人”。

但所有回应都不尽人意，大多数人不是摇头，就是面露困惑，甚至有游客反问他是不是在拍什麽电视节目。

最後他们来到公园的管理室，找到了一位看上去颇有资历的保安。这位中年保安十分肯定地表示，在他三四年的工作时间里，从未见过什麽驻唱的盲人歌手：“我基本上每周都上五天班，要是有弹吉他的盲人，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保安话锋一转，“倒是时不时有盲人会来散步的。咱们公园空气好，花又多，他们蛮喜欢来的。”

这话倒是引起了宋乾宁的注意。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潭边那片正盛开的桃林，春日负暄，桃林如胭脂，密密匝匝团成一朵一朵粉云，微风一吹，落英缤纷，盲人看不到这些颜色，却能感受到香气丶风声与脚下平稳的路径。

宋乾宁说：“辜曦，你觉得会不会是我们思考的方向错了？”

“我们之前的假设是，他在这里驻唱，所以在这里与人相约见面。可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

“约定在小石潭公园见面，并不意味着他在这里驻唱。”宋乾宁缓缓道，“也许，他只是以普通游客的身份来过公园，觉得是个好地方，所以才会约定在这里见面。”

“小石潭公园是近几年刚刚重新修葺好对民衆开放的，它有一个非常显着的优点，盲道修得很好——宽度足够两人并排走，全程无‘路障’，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全通，连潭边的木栈道都铺了防滑盲道。试想，如果你是一个盲人，是不是也会选择这个对自己而言十分友好丶游刃有馀的地方作为重要约会地点？”

宋乾宁继续分析：“但是，这个公园虽然环境丶设施都很不错，却并不是什麽热门景点，也不算网红打卡地。要不是常在附近活动的人，一般不会特地选在这里约见。所以，我倾向于认为，他和那个人应该都是这附近的‘常客’——很可能，他们的相识，也和附近这片区域脱不开关系。”

“盲道。”辜曦突然说。

“什麽？”

穿着运动服的青年站在潭边的石头上，遥遥向宋乾宁瞥过来一眼：“我们去看看公园外面的盲道，在步行距离内能通到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