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尽了自己所能。
这世界上有一种说法:如果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去看待问题,那麽,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是服务于我们的,这不分好坏善恶,不论是功成名就还是一事无成,甚至是战乱,饥荒,疾病和自然灾害也是如此,让我们能在其中伸展丶体验和学习。
我不愿赞同这种说法,它在让人去替神明辩护,这太残忍了。但我不得不承认,它有一定的用处。
不论它是否是真实的——尤其在我这个情况下,它简直就像是真理,毕竟这里是一部小说——只要能捱过接受它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它一定能让人好过一点,变得更足以承受,更平和宽容,放弃追逐那些超出了自己极限的飘渺之物,转而去体验生活中细小朴素的趣味,去让人在感觉上更幸福地活着。
我用这种方式煎熬着,体验着别人和自己所造成的一切,熬到了如今。我的生活非常复杂,但我可以自信地说,我已经有能力,在不论多糟的情况下,都过得很好。
请原谅,我不得不用自我中心的语言来描述我的人生,好像其馀人都是我必经之路的耗材,没有自身的意义。只是,如果不使用这种语言,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怎样把她讲述的像样点。况且这部以我为主角的小说,天然为我创造了这样的权力。
但是,我从未有一日想要接受这样的权力。权力必有代价,而我只想要自由。
王德发在吐出了艾哲红石和石鬼面後,紧接着就吐出了这本书。我一开始以为自己会不想读,或者会很憎恨排斥这个东西,但结果是,我很平静地读完了。
我现在在本地的一家小型音乐厅做指挥,当然,这依旧是我抢来的一份工作。我做得不糟糕,而且还挺开心的。
也许是刻意而为之,我的人生就好像是一首漫长的歌曲。它先是简单的,纯粹的,然後各种声音加入进来,重合交织,拉扯递进,偶尔在相同的旋律打几个转转,循环往复,助步递进,好几次几乎可以戛然而止,但渐渐弱下去……回到了最初,一个简单的callback。
那位作者也许就是用音乐的结构来展现这个故事的吧。
回到如今这份工作,除开我与人类不同的听力和反射神经,以及我积累的乐器经验不谈,把握复杂的韵律,辨析密集的声音,将之合奏为一场动人的演出,简直像是活到如今的我的天职,最擅长之事。
但这些内容,书籍的正文中只字未提。它只提到了我之後会去干的事情。如果说我想要看见我的命运,那麽我确实看到了。
然而我依旧觉得不满足,我发觉自己并非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而是想超越它。
这只有一种办法——我要去见那位创作者。当我们作为两条生命赤诚以待,我想,不论是什麽主义和结构的社会,什麽样的世界观,什麽样的身份,都会自然而然地土崩瓦解。
我想,到那一刻,我会成为一个与现在更加不同的“我”。
而你们,正在阅读我的读者们,我邀请你们见证这一幕,邀请你们加入“我”。我邀请你们,来成为我的命运中新的不得不接受和主动选择的部分,在我生命延续的前方,创造出新的“我”。
我再也不会是任何作品的主角,我只是拥有无尽可能的王乔乔。这是我的名字,也将是我的物种,种族,性别,阶级,人生。
所以我决定又要辞职了,去遵循这个故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在开始这段录音之前,我梳理了一下具体的内容。
我将带着艾哲红石,石鬼面,以及那一片手帕,去往艾尔萨普利纳岛,将它们还给西撒和乔瑟夫。
我要带着现有的所有积蓄去往日本,买下典明家对面的房子,并将所有的钱留给在半年後将出现的自己。哦,也许还得点了当地政府单位的仓库,加速无纸化办公。
然後,我要去撒丁岛。我会在那里和迪亚波罗——他那时会告诉我他叫索里多·纳索——共度一段狂欢的日子。这没什麽不好,他是个烂人,但长了张好皮囊。但接下来,我要去和DIO环球旅行。
(痛苦的抽气声,叹息声)
我,和DIO,环球旅行……每一个字都让我感觉头疼。
我会在这个过程中也建立起来一个WP集团,但不必和新世界的那个庞然巨物一样,只是些小打小闹。不过我想也足够我忙的了。
我会和他在英国的酒吧里遇见汐华,汐华会被他吸引,短期和他同居,并且怀上乔鲁诺。
汐华……我在垃圾场里也没见过汐华。但我相信她不论在哪儿都会昂首挺胸地活着,她可是个刀锋般凌冽的女人。她是我永远不会成为的样子,但是我很庆幸,我不是她。很遗憾她的生命也成为了我命运的注脚,不过我会帮她照顾好乔鲁诺,这算是我的答谢。这对乔鲁诺也是更好的。
然後我会和DIO在美国的佛罗里达遇见恩里克,他那时还是个学生。我会在那里留下来,赶走我未来的养母安妮·克莱文,埋下她怨恨的种子。我要救下恩里克的妹妹,将她送去纽约,成长为照顾年幼的我的佩拉阿姨。我会扮演一个神明去欺骗他,让他去埃及找DIO。
1985丶1986丶1987……我得和那个吸血鬼共度三年有馀。
(叹气声)
我最近刚刚戒了烟啊。
其实我和DIO之间也有一些美好时光的,不过他那时候是小孩子。那是在新世界的1881年。那一年我忙得团团转,叫杰洛和威卡毕博先生担惊受怕。
王德发那一年也很不好受,我需要从她的替身里——也就是新世界的未来抽调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来填充人手,因此WP一直作用在她身上,给了她很大负担。
她那时候只有十岁——你得用和我一样的长寿种的角度去看待她,十岁对狗来说已经步入老年,但她就是个孩子。与此同时,她又确实是条狗。所以她会用狗的方式发脾气,那阵子咬伤了一些人。
我拜托法尼使用他的替身能力,让我带她去旧的世界放松一下,让她见见艾琳娜,而我那一晚上就花给了只有13岁的DIO。他那时候就是个小坏种了,但我知道那不是他的错。但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永远坏下去。
(叹气声)
能怎麽办呢?我一向服从于命运。至少现在我肯定打得过他。至于1988年,我希望WP能带我跳过那一段时间。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在承太郎之前把他拖到沙漠上暴晒。
哦对,我还得抽时间去乔瑟夫家把我在怀孕时遗漏在乔斯达庄园的记忆清除装置偷出来。其实我曾经有机会偷走它,在1937年,我从意大利去到乔斯达庄园的时候,它就摆在我的旧房间改作的陈列室里。我那时想着不要偷艾琳娜的东西,就没有碰它。如果我把它拿走,事情就会大不一样。
乔纳森为了解开我的谜团而研究那个东西,亲手清除了自己丶艾琳娜和史比特瓦根关于我的记忆,後来乔瑟夫和西撒他们经历战争,搬过几次家,还在寻找我,可能什麽时候误触了,也自己把关于我的记忆清除了。
我不知道他们把它放在哪,那东西一定很难找,如果我能尽早找到,典明就不会来得及在照片後面用医生用语记下关于我的线索了。
等我拿到它,我就会用它清理掉埃及之行的几人和荷莉丶丝吉Q关于我的记忆。
这将是我主动的选择。
那时候一定已经进入90年代,我已经作为婴儿诞生。在我诞生的那个时刻,我将在撒丁岛,把在目睹我跳入火山口的布鲁诺先生带回安全的家。
然後我会去纽约……也许会在世界上其他地方。毕竟我需要漠视年幼的我和王秀兰的所有遭遇,离的远一点能让这一切不那麽艰难。只除了……我要去解决了王秀兰的那个人渣丈夫。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他叫什麽,这很好。我不得不对她们如此冷漠,但在逼仄狭窄的命运里,至少这件事是我能做到的。
在1997年,我将去往王秀兰的干洗店。那将是我第三次路过那里。
我要将第一次路过的我从店内引开,避免她早早被炸死;我将拦截下在时间中飞奔的恩里克,杀了他,让新世界从旧世界的轨道上剥离诞生;被拉扯的WP将会把第二次路过的我甩到2015年6月10日,去把刚刚辞职的我砸晕,而我,会被拽入新世界的1891年,替身“南北战争”的垃圾场中。
我将再见到乔尼丶杰洛丶威卡毕博先生丶迪亚哥先生和卡兹先生,为他们留下指示。我必须这麽做,新世界必须诞生和消亡,我和王德发必须诞生和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