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残留的粉末细如沙砾,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他想起昨夜瓦莱里娅举着新作业本的模样,小女孩用攒了半个月的零钱买的练习册,封皮还带着油墨香。
此刻那些粉末与作业本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交叠,像两条永远无法并行的铁轨。
"今天提前收工!"
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思绪。
杰西看着工友们三三两两散去,铁门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满地油渍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铁皮卷帘门轰然落下的瞬间,杰西手中的塑料袋险些滑落。
潮湿的霉味混着未散尽的烟味涌进鼻腔,他望着瘸子汤姆拄着拐杖走近,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惨白的灯光,像两汪结了冰的死水。
“今晚有活。”
汤姆的拐杖重重戳在地面,震落墙皮簌簌掉在杰西肩头,“教堂後街,新货。”
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杰西後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那些分装时的温暖惬意,此刻都化作掌心的刺痒。
暮色迅速吞噬了哥谭市的街道,杰西跟着汤姆拐进狭窄的巷道。
积水混着泥浆漫过鞋面,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烂泥深处的陷阱。
远处教堂尖顶的十字架在云层後若隐若现,而他们脚下的石板路早已被污水泡得发胀,散发出腐烂的腥气。
“别磨蹭。”
汤姆回头时,假肢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墙角觅食的乌鸦。
巷口路灯在雾气中晕成惨白的光斑,那个戴着蝙蝠耳钉的小夥子正踮脚抖落鞋边的泥点。
杰西盯着对方指节上未干的蓝墨水,突然想起瓦莱里娅作业本上歪斜的拼音——此刻那抹靛蓝正随着年轻人不耐烦的跺脚,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地颤动。
"三百五,少一分都不行。"
瘸子汤姆的木拐杖重重敲在石板路上,震得墙根野鼠仓皇逃窜。
小夥子掏钱包的动作带起一阵廉价古龙水的气息,夹在钞票间的学生证边缘微微翻卷,露出半张青涩的证件照。
杰西喉头发紧,几个月前在黑面具窝点的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刺入脑海:蝙蝠侠的披风扫过污水潭,罗宾救了他。
"你是学生吗?"
话出口的瞬间,杰西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巷外呼啸的风声。
小夥子的耳钉在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像是某种嘲讽的信号。
"对啊,刚辍学。"
他嗤笑着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新鲜的刺青,"现在能交货了?"
"不卖了。"
话音未落,瘸子汤姆的拐杖已经狠狠戳在他脚边:"犯什麽病?强尼哥饶不了你!"
小夥子涨红着脸伸手来抢,杰西踉跄後退时,後腰撞上潮湿的砖墙。
"我说了,不卖!
小夥子咒骂着踹翻垃圾桶,腐臭的汁水溅在杰西裤脚。
瘸子汤姆的冷笑混着野猫的嘶鸣在巷道回荡。
"装什麽圣人?你他。妈上个月还卖给我化学老师!"
但杰西只是死死按住内袋,转身冲进夜幕。
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他突然觉得掌心的蓝墨水味比任何时候都刺鼻。
远处教堂的钟声穿透雨雾传来,恍惚间竟与瓦莱里娅哼的童谣重叠,那些分装时的温暖丶藏在蛋糕里的糖霜丶还有蝙蝠耳钉折射的冷光,都在雨中碎成了闪烁的星子。
瘸子汤姆的咒骂声被潮湿的风撕成碎片,杰西攥着口袋里的锡纸包踉跄前行。
後颈还残留着汤姆最後推搡时的力道,石板路上的积水倒映着他摇晃的身影,像一尾即将溺毙的鱼。
霉味刺鼻的巷口突然掠过黑影,杰西瞳孔骤缩。
生锈的棒球棍裹挟着风声袭来,後腰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炸开白光。
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蜷成虾米,用胸口死死护住内侧口袋——那里躺着瓦莱里娅的哮喘药铁盒,边角已经被磨得发亮。
“装清高的杂。种!”
限量球鞋带着皮革与橡胶的气味重重碾上他手背,骨头错位的脆响混着潮湿的呜咽在砖墙间回荡。
杰西咬牙擡头,正对上戴蝙蝠耳钉的小夥子扭曲的脸,对方鼻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以为蝙蝠侠会给你发奖章?”
膝盖被踹进积水的瞬间,杰西尝到了铁锈味的血。
雨水冲刷着他後颈的冷汗,那些分装时的温暖丶瓦莱里娅藏在枕头下的彩虹糖,此刻都化作耳边呼啸的钝痛。
施暴者的笑声渐渐远去,他瘫在泥泞里,望着天空中被云层割裂的月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铁盒边缘
——或许,他真的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