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衆眼中,他是挥金如土的草包阔佬,是夜夜出入舞会丶香槟不离手的哥谭甜心,是无数男女的梦中情人——奢华丶浪荡丶无害。
唯独与“恐惧”二字毫无瓜葛。
那麽,如果蝙蝠侠的真实身份暴露呢?
我们早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答案——恐惧的外壳会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对一个普通男人的嘲讽丶试探丶追猎。
哥谭将不再畏惧黑暗,而黑暗,也将不再拥有牙齿。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蝙蝠侠的面罩发出细微而刺耳的裂响,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碾碎。
坚硬的护甲化作齑粉,缓缓飘落在地,露出那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脸。
那是一种近乎完美的英俊,线条清晰丶下颌坚毅,哪怕在这种局面下依然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可在这张脸上,此刻浮现的却是疲惫丶愤怒,还有那双锐利到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蓝色眼睛。
杰西是有父母的,我是说,曾经有过,毕竟谁不是被妈妈生出来的呢。
只是那些过往已经过去太久,久到他都快记不清了。
那大概是个冬夜,也可能不是——反正天很黑,屋里也冷得像冰窖。
他记得的只有一团模糊的光,是灯泡坏了之後换上的手电筒光,打在墙上斑驳的霉斑上,那是他童年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柔和”。
瓦莱里娅那时候刚出生,红扑扑的一小团,眼睛都还没睁开,蜷缩在他怀里像只小猫。
他妈——一个骂骂咧咧丶指手画脚的女人——在厨房里折腾什麽东西,嘴里不干不净,动作却麻利。
她那瘦弱而佝偻的身子在昏黄光线下显得影影绰绰,像是随时会倒下,但她永远都骂得中气十足。
那副样子,在那时的杰西眼里,不是可怜,也不是辛劳,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可怕。
“别把你妹妹摔了,蠢货,”她说,那语气不带一点慈爱,好像瓦莱里娅是块生肉,不小心掉了也无所谓。
杰西低头看着怀里的那点小生命,像是握着某种会发热的奇迹。
他没吭声,尽管腿冻得发抖,尽管耳朵已经被妈妈骂得嗡嗡响。他知道不能哭,哭也没用。
那是他最後一次清楚地记得妈妈的脸。或者说,记得她那骂人的嘴。剩下的,都成了雪地上被车轧过的脚印,模糊丶破碎丶又毫无方向。
他再找到温斯特时,对方已经成了半具尸体。
尸体的一半嵌在路边的雪堆里,像是破烂的布娃娃被随手丢弃。
另一半……杰西不知道,或许被卷进雪铲里了,或许早已经和脏雪丶血水混成了一团,留在了城市下水道的某个角落。
只有那双眼睛还在。
睁得大大的,浑圆,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也许还有一丝……责备。
就那麽直勾勾地盯着他。
杰西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他的喉咙像是被冻住了,想吐却吐不出,想哭却连眼泪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机械地擡起头,视线在冷风中缓缓扫过街道——
然後,他看见了。
那台庞大的扫雪车轰鸣着驶离,轮胎下留下的是长长的红线和破碎的骨头。
车身上的标志,在街灯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一个硕大的字母:
W
韦恩集团。
他想笑,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杰西只觉得脊背一凉,心口像被冰锥狠狠刺中。
——他。妈。的,布鲁斯·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