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一根毒刺,扎在林舒心头。是啊,连资质最差的弟子都摸到引气入体的门路了,可他,连自身经络走向都还没摸清楚。
这天,林舒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引起了云怀风的注意。微风拂过回廊,男人俯下身子,目光与他齐平,声音放得轻柔:“怎麽了?可是遇到什麽难处?”
林舒擡头,对上云怀风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却什麽也没说。
他还是害怕,对方会後悔。
“不愿意说也没事。”云怀风没有强求,只是轻轻拍拍他的肩,“等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扶摇在空中穿云破雾,林舒紧紧拽着云怀风腰侧的衣服,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云怀风的体贴并没有让他安心,反而加剧了他内心的惶恐。
“我们到了。”
就在林舒走神之际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他冰冷的手背。林舒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手,他低下头,默默跟在云怀风身後下了扶摇。
他们穿过一道无形的结界後,一股浓郁而奇异的药香铺面而来,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带着磅礴的生机,深吸一口气,让人感到心神宁和,连体内的灵力运转都顺畅几分。
举目望去,整个山峰被开辟出无数整齐的梯田与圃园,种植着形态各异丶色彩缤纷的灵植,有的吞吐霞光,有的缠绕寒雾。
随处可见身穿青衣的弟子正在田间地头忙碌着,他们或是锄草丶或是浇灌丶或是观察记录,神情专注。
山间散布着处理药材的凉棚和石台,时不时传来捣药声。
这使得整个青杏峰显得井然有条,生机盎然,弥漫着一种宁静而忙碌的特殊氛围。
他们穿过忙碌的弟子,沿着一条被茂盛草木簇拥的石子小径深入,最终来到了那棵巨大的丶树冠如华盖般的古老红豆杉树下。
树荫下,一位青衫男子正懒洋洋地躺在竹榻上小憩,他身旁还支着一个小炉煨着药罐,此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师兄。”云怀风唤道。
“……嗯。”躺椅上的方昱谦懒懒地掀开眼皮,暼了他一眼,随意指了指旁边的两个石凳,示意他们坐下。
“师伯好。”跟在云怀风身後林舒乖巧地行礼。
“你好啊。”方昱谦对着他笑了笑,目光在林舒身上扫过,随即又看向云怀风,“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什麽事?”
他伸了个懒腰,盘算着这次定要好好宰他这个师弟一笔。
“你帮他看看。”云怀风将林舒轻轻向前推了半步,“他无法引气入体,是什麽原因?”
“唔,看出来了。”方昱谦语气平淡,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他作为杏林圣手一眼便看出了端倪。“手伸过来给我。”
林舒依言将手腕递递过去,他眼睛紧盯着方昱谦的表情。只见对方三指搭在他腕见,闭目凝神片刻,便松开了手。
“小事。”方昱谦语气平淡的说道,“娘胎里带来的毒,阻滞了经脉。吃几副药,化开淤堵,就能正常修炼了。但要完全根治,还要等八年後洪荒秘境开啓,拿到青禾草才行。”
听到有解决办法,林舒瞬时松了口气,但在他听见自己的毒是娘胎里带来的之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云怀风敏锐察觉到了林舒的变化,温热的手安抚地按在他微微颤抖的肩上,转头对着方昱谦说道:“行,先开药吧,到时候拿到青禾草,我再来劳烦师兄。”
“行,好说!”一听要开药,方昱谦立刻精神百倍,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金灿灿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动起来。
“看在我们师兄弟的情分上,我也不多要,一瓶药,一百中品灵石。一开始,每月一瓶,一天一颗,三个月後,三月一瓶。距离下次洪荒秘境开啓还有八年,共计是三千四百枚中品灵石。”
“可以,稍後我叫云夏给你送来。”云怀风这次罕见的没有和方昱谦讨价还价。
“成交!我现在就叫人去备药,好了就叫人送去轻吕峰。”
见人如此爽快地答应,方昱谦满意地收起算盘,龙飞凤舞地写了药方,交给身边的弟子,让他去准备。
见事情解决,云怀风他们也不多待,在和方昱谦告别後,他们就回轻吕峰了。回去的路上,林舒一直沉默着,心中不断想着母亲的事,他越发笃定母亲的死有蹊跷。
云怀风见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晚上他特地嘱咐厨房,做些林舒喜欢的菜,还特地放到他面前,不让柳惊秋吃。
晚膳後,青杏峰的药就送来了。
当晚,服下药後,林舒阻滞已久的经脉终于疏通,他引气入体成功。
因为比别人落後了许多,林舒修炼的越发刻苦,几乎是不眠不休的修炼,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变强,为母亲报仇。
但第二天,林舒这般不顾一切的拼命劲儿,便被云怀风察觉并强行按下了。
“修炼非一日之功,再心急,也不能将身子熬垮。”云怀风的态度罕见地强硬,他不容分说地将累得几乎脱力的少年按回床榻,替他掖好被角,而自己则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睡吧。”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在这儿。”
林舒被措不及防的按到床上,裹进柔软的被褥中。他下意识的想挣扎起身,嘴唇微动,试图为自己辩解:“师尊,我没事……”
可话没说完,便对上云怀风那双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眸。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他的疲惫与心底的焦虑。
瞬间,他全身力气泄去,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全身都泛着过度修炼後的酸软。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中是男人守在床边的身影。
最终,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像一只被安抚的幼兽,不再倔强,乖乖闭上了眼睛。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沉沉睡去。
确认林舒睡着後,云怀风眼底那抹强硬的威严才悄然褪去,他静静地坐了片刻,又起身替睡得不安分的林舒掖好被角,他的动作极轻。
直至太阳西斜,他才悄然起身指尖轻弹,一道温和的灵力无声的落入林舒眉心,抚平那微蹙的眉头。随後,他无声离开,细心的掩好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