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见到银子眼睛一亮,他迅速收起银子,脸上堆起笑容:“两位贵客是想买些首饰馈赠家中女眷?咱们桃花村不比外头,姑娘媳妇们平日里都不大出门,自然也就没这些店铺营生了。”
“竟能一直不出门?”林舒在一旁适时插话,故作讶异的问道。
“那是自然!”小二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一样,“男主外,女主内嘛。女子家终究不好总是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他的这番论调让林舒心中极为不适。
在昆墟,师尊门下诸多事务皆被师姐李云夏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自幼便深知女子能力丝毫不逊于男子,并对此充满敬意。
厌恶之馀,他敏锐地捕捉到小二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心虚。
“原来如此。那小二哥如此伶俐,想必早已成家?”林舒话锋一转,试探地问道。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小二,闻言脸色微变,连连摆手,语气竟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没有没有!小的……小的尚未婚配!”
这过激的反应让林舒心中疑窦更深。
他不动声色地搅动着碗里的甜汤——方才小二介绍,这汤里特意加了本地特産的桃花蜜。
“哦?桃花村如此富庶,小二哥竟还未寻得良缘,倒是令人意外。”萧明烬语气平淡地接话,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某种僞装。
“这……”小二顿时语塞,脸色变了变,方才的能说会道消失无踪,只得仓促躬身,“客官您们慢用,小的……小的先去忙了。”说完便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来这村子的‘秘密’,比我想象的更深。”林舒看着小二狼狈的背影,心下暗忖。
“是啊,反应如此激烈,说明他们都心里有鬼,而且这鬼,恐怕还不小。”萧明烬呷了口茶,懒洋洋地补充道,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在喝了几杯茶之後,萧明烬自然而然地向林舒提议一同去街上逛逛。林舒也没有反对,两人便看似悠闲地融入了村里的行人之中。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那棵被视为村子核心的百年桃树附近。
古树枝干虬结,遮天蔽日,繁茂的枝叶间仿佛流动着一股妖异而旺盛的生机。
林舒凝神望去,下意识地想再靠近些细察。
然而,他脚步刚动,两名身着鲜红短褂丶身材魁梧的壮汉便不知从何处闪出,面无表情地拦在了前方,声音硬邦邦的:“这位公子,请留步!红雨祭在即,桃仙圣地,暂不对外开放,还请见谅。”
见状,萧明烬立刻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将林舒挡在身後,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打圆场道:“几位大哥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位朋友初来乍到,就是好奇,绝无冒犯之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着,轻轻拉了林舒一下。
林舒从善如流地後退,只是在退开时,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飘散着一丝极淡丶却被那浓郁到诡异的桃花香气勉强掩盖的……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这里已经封锁好些天了,寻常人根本没法靠近。”萧明烬一边拉着林舒离开,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他显然察觉到了林舒方才细微的变化,“你是有什麽发现吗?”
“风里有股味道……很淡的血腥味。”林舒沉声道,眉头紧锁。
萧明烬脚步未停,眼神却骤然冷了几分,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棵被严密守护的老桃树,意味深长地低语:“……看来,我们得找个机会,好好‘拜访’一下这位桃仙大人的老巢了。”
下午,林舒再次前往昨日那老者摆摊的街角,希望能再从那位似乎知晓内情的老人那里获得些信息。
然而,他到时摊位空着,老人并未出现。
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浮上心头,没办法,两人只得先返回客栈。
午饭时,夥计格外殷勤地为他们送上了一壶本村特産桃花酿。而林舒记着扁食老者的警告,并未饮用,只是执起酒壶,凑近鼻尖轻轻一嗅。
除却醇厚的酒香与甜腻的桃花气息,一缕极淡的丶难以名状的怪异腥气夹杂其中,让他心头微凛。
见他神色有异且并未饮用,一旁的萧明烬也收敛了玩笑之色,同样执壶闻了闻,随即与林舒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酒,果然有问题。
是夜,林舒决定再次独自悄然前往村郊那间囚禁徐梦的小屋,他并未将此次行动告知萧明烬,心中仍保留着一分谨慎。
然而,还未等他靠近小屋,夜风中便隐约传来女子惊恐的哭叫和奋力挣扎的声音!
“混蛋!你放开我!滚开!”
是徐梦的声音!林舒心中一紧,瞬间将隐匿抛诸脑後,身影如电般射向小屋。只听屋内哭喊声越发凄厉绝望:“放开……呜……求你……滚开啊!”
情况危急,林舒顾不得许多,他猛地一掌拍开房门,只见陶恒正将徐梦死死压在笼中地上,神情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衫。
林舒眼中寒光一闪,迅疾出手,一记手刀精准利落地劈在陶恒颈後,将其击晕过去。
原来,今晚陶恒来时,手中竟拿着钥匙。徐梦初时见他打开笼门,还心中一惊,以为有了转机。
却不料陶恒眼中闪烁着混乱与欲望交织的异样光芒,嘴里念叨着:“梦梦,今晚……今晚你就真正成为我陶家的人了……”说罢便如饿狼般扑了上来!
他的动作把徐梦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哭喊,奈何力气悬殊,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房门洞开,一道身影如神兵天降,瞬间制伏了发狂的陶恒。
林舒侧过身,非礼勿视,迅速脱下陶恒的外袍,递给蜷缩在笼角丶衣衫不整丶瑟瑟发抖的徐梦:“姑娘,冒犯了。先将就披上吧,没事了。”
现在的徐梦惊魂未定,颤抖着接过衣服紧紧裹住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压抑地低声啜泣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擡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沙哑地向林舒道谢:“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林舒温声道,见她状态稍稳,便蹲下身,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轻声询问,“姑娘为何会被囚禁于此?那陶恒又为何如此?”
徐梦见林舒身手不凡,言辞举止也颇为正派,不似恶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终于将自己如何被骗丶被囚禁以及这一个月来的恐怖见闻和盘托出,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而他并不知道,此刻,就在屋外浓重的阴影里,萧明烬正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指尖那枚铜钱依旧在灵活地翻转跳跃,无声无息。
他听着屋内隐约传来的叙述,脸上惯有的慵懒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冷冽。
他早已察觉林舒的独自行动,并悄然跟了上来。
而四周的屋内依旧是一片安静,仿佛都没听到刚刚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