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有点深,也很长。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小河。
盛意头皮发麻,用小手电照着,血肉模糊。
“我来。”他轻轻接过手电,微侧身去检查胳膊上的伤口,确保里面没有玻璃残渣。
盛意用酒精湿巾先给他清理伤口周围皮肤,又拿出消毒的碘伏丶上药包扎。
药水洒在伤口,他胳膊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疙瘩,却没发出任何声响。只垂头盯着她,目光温柔宁静。
仿佛这伤口令他快乐,幸福。
辰晏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今祉……”
“不在家。”她知道他想问什麽。盛承华知道她今晚有应酬,提前把今祉接走了。她气,气今祉的不在家,竟成了她放他进来的借口。
想着,涂药的力道重了些。
他疼得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
他小臂还有另外一道疤,两寸来长,微微凸起的细白痕,差不多也是去年这个时节,因她留下的。
盛意心里的气被这两伤疤触得软了些,“对不起什麽?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气什麽……”
辰晏轻声说:“我知道,盛意,我知道。”
她没说话。
他更放低了声音,“我知道自己有多卑劣……我不该用Kalei接近你,不该在你让我搬出去之後,还趁机重新装修房子,让你以为我是真的离开了。但最不该的……是我明知自己和今祉的关系,还来接近你。”
盛意紧抿着唇。眼泪悄然蓄在眼底,她克制着情绪,从喉头压出低低一句,“你就不该来招惹我。”
他沉默了一瞬。“是你先在新加坡没拒绝我……”
“那只是一夜情!”盛意截断他,“後来全是你主动……你明明可以,可以不再出现的。”
“我做不到。”辰晏缓慢沉重地说,“我试过了,但我做不到。”
盛意怔了怔。
她想起来去年春天在北京重逢时,他说的那句“倘若我做不到呢”,也知晓那句包含了怎样的情绪,自己为何会因那样一句话辗转难眠。
可没想到那时打动她的话,内里是这样的含义——
这样蓄谋已久,能把她推向深渊的含义。
可她偏偏为了那句话心动过。
“得知你选中了我,手术成功後,我就彻底离开了国内。”辰晏喉头发颤,“我想,既然你只是想要个孩子,那我以後也不必再出现。我尝试着放下……後来知道你来新加坡展览,我还是没忍住去看了你……”
之後他在许多种接近她的方式中选了最不引起怀疑的——开一家建筑设计公司,因为没人会想到他会因为想和一个女人发生不确定的接触,而大费周章的回国,开办公司。太费精力且成本太高。不划算。
可她最终还是都知道了。
“是我自私,没有忍住。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还想要更多……”
辰晏瞧着她一滴滴眼泪落下来,比刚才碘酒消毒还要叫难忍。
那一串串泪珠子,是在往他心里的伤口撒盐。
他低头凝着她,“我自私,懦弱,不择手段。但盛意,我对你的爱是真切的,我没办法再藏起来……”
“到底是爱还是执念?”她深吸一口气,哽咽着问。
“不是执念……”他极笃定,“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会很果断的离开,但盛意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盛意被问住,怔然落泪。
喜欢,是什麽?
若不喜欢,又怎麽会这麽恨,这麽折磨自己?她捂住胸口,爱丶恨丶酒精把她搅得一团糟,情绪全堵塞在一处,搅乱了思绪。
她答不出来。她什麽都答不出来。
身体一暖,是辰晏把她抱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地宽阔丶温暖,带着缠人丶能抚去她心头燥意的气息。
她被这温柔的拥抱蛊惑了两秒,在沦陷前醒过来,推开他。
“拥抱,不可以……”她沙哑地说。
拥抱太亲密丶太温柔,包含着最纯挚的情感,容易叫人沦陷,造成是恋人的错觉。
辰晏低低问:“那什麽可以?”
盛意没说话,擡起一双红肿的眼。
这会儿眼泪已经停了,她眼底浓烈的化不开的欲望,是恨,是怨。
他明白了。
轻轻地低下头,去触碰那哭到干涸丶苦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