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武立刻起身往浴房里走,又突然转过身来,憨憨一笑:“娘子等我。”
阮清殊坐在窗边望月,突然想到了自己在花轿上做的那个梦。
梦里,江不辞被砍了头,罪恶深重。
阮清殊冒了一後背的冷汗,那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觉得可能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现实。
可是,江不辞怎麽会变成那样呢?阮清殊打内心里还是不信。
所以她决定,明日偷偷去找一下江不辞,同他说一说,算做好心提醒。
殷氏正坐在床边缝衣服,见自家女儿不知在想什麽,一脸严肃,叹气道:“你这麽个小娃娃,心思还挺重的。告诉阿娘,你这又是在胡思乱想什麽呢?”
阮清殊赶紧摇头摆手:“没有阿娘,我……我想去茅厕。”
“一说你你就要去茅厕。”殷如兰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走吧,一起去。”
两人路过新房,里面烛火昏暗,在纸窗上落上几点斑驳的影子。
阮清殊越走越慢,最後干脆停住脚步,一脸担忧地望着殷氏:“阿娘,我好像听见嫂嫂在哭。”
殷如兰面对还没开此窍的女儿,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拉起她的头,快步走开,故作严肃道:“没有的事,定是你听错了。”
阮清殊眨了眨眼,她没听错啊,她耳朵可好使了。
“走,不是要去茅厕?”殷如兰板着脸,这段路走得飞快。
阮清殊闭上了嘴,嫂嫂哭了,可能是想家了吧?那阿兄肯定会温柔地安慰她的。
新房内,云消雨散,江窈抱着胳膊沉沉睡去。
阮清武慢慢坐起身来,红着脸去了浴房,拿了干净的帕子出来,为江窈擦洗身子。
他的动作很轻,可江窈还是会时不时嘤咛几声,听得他心下乱颤,紧紧抿了抿唇。
大红喜被下还压着一块柔软的素色长帕,现下已褶皱不堪,上面沾上了水渍。
阮清武小心翼翼地将它抽出来,沉默地看了半晌,起身走到案前。他在灯烛下将帕子铺开,突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鲜血留下来,滴在帕子上,像含苞待放的点点红梅。
阮清武将帕子叠好,放在一旁,熄了烛火,屋内一片沉寂。
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看着江窈朦朦胧胧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他读过不少书,此刻突然想起日间读的一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此刻方知,原来人间至味,不过是破窗纸漏进的月光,和身边人带着稻香的呼吸。
一早,江窈要去给阮秀才丶殷氏敬舅姑茶。
阮清武站在一边,看着江窈挽发髻。
女子嫁人後头发就不能披在後面,要全部梳上去,挽成一个妇人髻。江窈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莫名有些伤感。
阮清武全都看在眼里,轻声问:“娘子,你想不想入私塾念书?”
江窈异地转过身来,这她从来没想过。做姑娘时,尚还有一丝机会,但因为崴了脚,後又待嫁,一直没去。现下做了人妇,那便是要整日待在家里,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去念书?这怎麽可能呢?
阮清武自知她心中所想,赶紧道:“我爹爹阿娘身子骨都硬朗,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妹妹清殊,你可同她一起去,还能帮着多照看她一点,当然,还有不辞。”
“我……我真的可以去念书?”江窈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算……算了,家里还有开销,我还是在家中……”
“你男人有的是力气,开荒种田都不费事,开销的事不必你操心。”阮清武道。
江窈被他的这句话羞得擡不起头来,有的是力气,她昨夜已经真真领教过了。
收拾妥当後,两人便去了主屋,阮秀才今日没去私熟,与殷氏一起坐在桌旁吃饼子。
见两人进来,两人停了筷,招呼他们:“清武,阿窈,快过来吃饭。”
乡下人没那麽多规矩,敬茶之事也格外简单。夫妇俩不会为难江窈,笑呵呵地吃了她奉上来的茶,殷氏便把传家的镯子送给了她。
“今後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若是清武欺负你,同娘说,娘替你教训他。”殷氏拍着江窈的手背道。
江窈含羞点点头,就被殷氏拉下,坐在旁边。
阮清武在阮秀才边上坐了,问道:“小妹呢?”
殷氏无奈摇头:“估计是还没起呢,今日不必上学,她定是要偷这个懒的。”
一提这个,阮清武道:“爹丶娘,我想着,也让我娘子去念书吧,她之前一直不得机会,其实心里喜欢得紧。”
江窈立刻停了筷子,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我……我……”
阮秀才直接点了头:“念书识字人人可学,只要你愿意。”
江窈眼睛一亮,赶紧道:“我……我自是愿意的,我已经会背《三字经》的前几页了。”
说罢便要开口展示,阮秀才笑道:“先吃饭,明日随清殊一道过去。”
江窈高兴地差点把桌子给掀了,阮清武在旁边默默护着,也替她高兴,嘴角的笑容一直不减。
吃饱饭後,阮清武打算上山一趟,江窈正考虑着要不要同去,就见阮清殊风风火火从外头跑进来。
“阿窈姐……嫂嫂,不好了,你家来了好多人,说……说是要分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