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承认对她的心思,更不敢想与她的将来。
可姐夫说的没有错,他要志高进取,将来若有飞黄腾达之日,才有一丝丝争取的机会。
两日後,驴车停在百川书院门口,阮清武进不去,他将几个包袱卸下来,交给出来接人的小童。
江不辞拱手道:“多谢姐夫这一路相送,回程万般保重,替我照顾好阿姐,不辞感激不尽。”
“行了,快进去吧。”阮清武揉了揉鼻子,背过身去,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面。
江不辞随小童进书院,先去寝斋安顿一番,又领着他去拜见百川书院的山长秦纳海。
薛无锋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秦纳海似乎对江不辞并不感什麽兴趣。
把他叫过来,不过是为了认认他的脸。
对上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秦纳海一惊,差点没有收住自己的表情。
这下不用记脸了,光看眼睛颜色就能立刻找到他。
很快,江不辞又被小童领进了另一间屋子。
屋内坐着一位须发老先生,他指了位置让他坐下,便开始出题考查。
一方面探探他的实底,另一方面好根据他的程度安排课业。
考题分不同方向,不过好在江不辞在私塾中也都有所涉猎。四书五经和作诗填词都答得很不错,可那道时政策论却没有让他满意。
老先生摇摇头,中肯评价道:“你的眼界太窄,还需要多历练历练。”
江不辞赶紧道:“今後还请先生多费心。”
老先生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只送你一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其中深意,自己去悟吧。”
百川书院设了四斋三阁,分别是食斋丶寝斋丶思斋丶习斋丶藏书阁丶静省阁丶悟心阁。现下还在晌午,学子们都待在思斋复习课业。
江不辞被小童领了过去,思斋里面没有先生,同窗间可自由论辩,交流见解。若有了疑处,可到习斋找先生请教。
小童只在门口便停下了,做了一个手势让他自己进去。江不辞朝他致了谢,在帘外略有停顿,这才擡步进去。
思斋里立刻安静下来,学子们皆用好奇探询的目光看过来。
江不辞脊背一僵,垂着眼往空位置走。
有人瞧出了端倪,捂着嘴小声道:“他……他的眼睛……”
江不辞心中冷笑:看看!还得是镇上,还知道压低了声音议论。
他垂眸自顾自读自己的书,耳边却像围了一群苍蝇,竟比大声议论更让他心烦。
“看那眼睛,倒像西域胡商的琉璃盏。”
“琉璃盏是金黄色的?”
“没见识!”
“我听说他爹是知府,花了三千两才把他塞进来的。”
“来头不小啊。”
江不辞垂眸掩去眼底冷意,好家夥,给他编了一个这麽硬的背景。可惜了,他没爹了。
小童去而复返,隔着帘子道:“江不辞,县令大人来了,要找你单独说话。”
江不辞起身出去,身後的学子们开始挤眉弄眼。
读书人一般都是清高性格,最是看不上攀关系走後门的。是以江不辞来书院的第一日,就已经被扣上了“琉璃眼”“关系户”的帽子,彻底被他们这群人排挤于外了。
甚至,还有一学子诗兴大发,几笔写成,供斋内衆人传阅。
诗曰——
金瞳耀耀入黉门,
腹内空空墨未存。
不是裙裾牵线力,
何能忝列泮池论。
这些事江不辞自然是不清楚,他随小童到了一处偏僻的客室,里面都是熟人——县太爷薛无锋和师爷李怀策。
一见到他,薛无锋如见亲儿般笑容和蔼:“可都安顿好了?”
江不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多谢大人。”
“哎呀,别那麽见外,你救了我的命,我帮你这麽一件芝麻大小的事,你倒同我客气上了。”薛无锋笑着摆了摆手,“你便安心在此处念书,有什麽事,去找秦山长,他会为你做主的。”
江不辞点点头,心里明白。书院设立起初,是为人才提供一个良好的进益条件,将来走上科举仕途,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
但百川书院……江不辞很清楚,是谁在一手把控,将来这些人又要为谁效力。
只是江不辞还有疑惑,薛无锋上头的人,又会是谁。